七路遇风波（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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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天驱的宗主和长辈，段剑终于正式踏上了天启面圣的旅途。观岚城到天启的距离并不远，坐马车的话大概要两天的时间就能到达。但是段剑却拒绝了墨怀山用天驱宗主的专驾送他的好意，执意要求自己骑马前往。墨怀山拗不过段剑，只得答应了他，为他挑了一匹上等的骏马。虽然这马远没有段鹰的坐骑神俊，但是段剑依然希望自己离开天驱的方式尽量和师父相似一些，以达到一种追随师父，向其致敬的状态。
此时，他身负长剑，正奔驰在南下的官道上。他沿路三三两两地也遇上了不少前往天启面圣的同路人，这些年轻人却没有他这等洒脱，一人一马轻骑而行，反而坐在自己家族或势力的马车中，浩浩荡荡地向天启都城行去。而缀在马车上那些繁复精美的纹章和雕饰，大多都是段剑没有见过的。他曾经以为璟朝治下，只有天驱、天罗这样为数不多的武士势力。可是他没想到，原来如今东陆的府兵、私兵力量竟然如此兴盛。
这些人马队伍浩大，自然是不可能与段剑同路交流的，段剑索性也快马前行，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乐得清静。不过一路疾驰，纵使脚力再好的马也耐受不了，一人一骑行到晌午时分，段剑胯下的坐骑已经呼哧气喘，嘴角挂满白沫了。段剑见状，松了缰绳，轻轻摸了摸马脖子，马儿会意，也如释重负地放慢了脚步，缓慢前行。走了不一会儿，一个小茶肆出现在段剑眼中，段剑此时也有些口干肚饿，便翻身下马，牵着马下了官道，向那小茶肆走去。
这茶肆此时已经坐满了行路人，不少人在茶棚内坐不下，只得蹲在外边，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捏着烧饼、包子等吃食，匆匆充饥。段剑倒不讲究衣食品质，见里面人满，便也向茶博士要了一壶清茶，两个烧饼，靠在茶棚的柱子上吃了起来。
“哎，那小子，去去去！挡着大爷的阳光了！”
段剑的烧饼还没吃两口，就听到有人出言不逊，他回头看去，竟然现那人驱赶的，正是自己。段剑虽然低调，骨子里却是清高，听到有人出言挑衅，脸色一沉：“想晒太阳出来晒，咱俩换换，我进去坐！”
“呦呵，不服是不是？”
那人显然没料到这少年脾气还挺倔，声音也高了起来，“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爷爷是什么人？今天你爷爷心情好，不想杀人，赶紧给爷爷磕头滚蛋！不然的话，明年今日，你爸妈想给你上坟都找不到地方！”
段剑转头盯着对方，冷冷说道：“废话别那么多，有本事就亮亮，没本事就坐下，别逞嘴上英雄！”
声音刚落，茶肆中哗啦啦站起了一多半人，纷纷瞪视着段剑，显然出言不逊的，正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些人均是蓝色短衣，黑色长裤的打扮，胸前绣着一只缠绕着荆棘的长剑，应该是某个贵族的家徽。
段剑看到站起这么多人，心中倒是不惧，只是担忧如果闹将起来，万一失手出了人命，自己天驱面圣会不会受到影响。而茶肆的茶博士们，也是赶紧凑上来两边相劝，这边把段剑往外推，那边给众人续茶上菜，生怕两边真动了手，把他们这小本生意给砸了。
不过，那帮人却依旧不依不饶，非要段剑道歉不可，而段剑虽然心怀忐忑，但是眼中的怒火却是越来越盛，手握剑柄，随时准备动手。就在两边僵持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上了段剑的肩膀，将他轻轻向外一推，只身挡在了他身前：“这位夏氏大哥，小弟虽然不知你是不是代表夜北三部前来天启面圣的，但是你们长途跋涉断然不是为了在天启近郊寻衅滋事的。这里离天启不过三五十里，真要是打出人命，御林雷骑不出半个小时就会赶到。那时候受罚事小，耽误了正事恐怕诸位也都担待不起。依我看，还是一笔揭过吧！”
对面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认出了他们的家族徽记，毕竟天启离远在澜州北端的夜北高原足有五千多里，那里的大族夏氏对于大部分中州人来说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
而他们千里迢迢来天启的目的，也正是护卫夏氏如今的长子夏修贤天启面圣的。夏修贤此刻并不在茶肆之内，而是在马车上用餐，这帮人只是一群护卫罢了。平日里在夜北仗着夏氏声威，横行霸道惯了，到了中州难免有些旧习难改。此刻被这人点破了身份和此行目的，脑子也冷静了下来。不过那人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段剑，一手拍断了身前的木桌，冷声道：“小子，今天就饶了你！他日莫让爷爷撞见！我们走！”
那人说罢，众人便纷纷起身，离开了茶肆，而在茶肆后边，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也缓缓从凉棚中走了出来，被这帮人簇拥着，转行上了官道。
而就在马车转弯的时候，马车上的帘门忽然被挑开了一些，段剑感到一个阴鸷的眼神在他身上掠过，而那人便是和他一样要去天启面圣的夏修贤。
这帮人一走，茶肆中的其他人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刚刚拼桌挤在一起的人，蹲在外边吃饭的人，也纷纷回到了茶棚之中。这时段剑才现，原来这茶棚前后有两间，刚刚这帮夏氏的人马，竟然是将后边的整间茶棚都占了下来，把马车赶了进去，供夏修贤用餐，其余人则在另一间茶棚内休息，根本不顾其他路人的感受，简直是霸道之极。
而刚刚帮他仗义执言的人，此刻则笑着对他伸出一只手，“这位天驱的兄弟，我叫白邵阳，刚刚还好你没有轻易出手，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段剑心中一惊，这白衣少年是怎么看透他的身份的？转念之间，他便了然了，自己刚刚抬手握住身后长剑剑柄的时候，拇指上的天驱指环也一并露了出来，这个细节显然被这少年看见，进而猜出了段剑的身份。
段剑心念至此，也不隐瞒，伸出手与白邵阳紧紧握住：“白兄弟，我叫段剑，正是天驱武士。刚刚还要多谢你解围！”
白邵阳笑了笑，拉着段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你我相遇就是缘分，又同是去天启面圣的，未来都是同袍兄弟，此时能帮自然是要帮一把的！”
段剑先是一惊：“这么巧啊白兄弟，那未来你我可要多多照应啊！”
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悻悻一笑，黯然道：“如此说来，那帮夏氏的人也是我们未来的同袍呢！”
不料白邵阳却摇了摇头：“不一样，人家是高头大马，金盔银甲，怎么可能像我们一样真去出生入死，浴血奋战……”
段剑闻言却不以为意：“他们凭什么？天启面圣册封官职，肯定也是要比武分胜负的，不然功夫孬的当了将军，有几个能服气？别看他们耀武扬威的好生神气，真正划下道来亮亮身手，我还真不信就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有几分真本事！”
白邵阳看了踌躇满志的段剑一眼，只是呵呵一笑，却没有搭话，反而将话题引开道：“段兄，明日面圣，今天天启城内的旅馆酒肆一定都客满了，你有没有预定的房间？还是直接住进你们天驱在天启的私宅？”
段剑闻言一拍脑袋，自己这十多年连观岚城都没出过，一直生活在天驱宗门内，这些事情自然是毫无经验。要不是白邵阳提醒，恐怕直到晚上，他才会想起来找地方住宿的事情来。至于天驱的什么私宅，那就更是没影儿的事情了。在普通人心目中，天驱也许还顶着曾经的光环，不可一世。但是这些年他跟着师父段鹰一起生活，早就见惯了天驱财务紧张，英雄气短的场面。每年朝廷拨付的饷银都在减少，理由不是战事吃紧，国库空虚；就是灾年歉收，共渡国殇；而天驱自己的那些封地，除了宗门所在之外，城中的宅院、商铺能卖的早已变卖，剩下田地也是佃户难寻，只好由天驱武士自己耕种，不少人一年下来，武功没什么精进，农活倒成了一把好手。这让段鹰经常是苦笑不得，感慨再这么下去，天驱哪还是铁甲依然在的武士团，简直是要变成铁耙依然在的农垦团了！
白邵阳见段剑面露窘色，知道他肯定也是没地儿落脚，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本来还想着万一段兄弟有落脚的地方，我还能厚着脸皮跟你借借光。现在看来呀，咱俩是一对儿的难兄难弟，谁也别嫌弃谁了，晚上你还是跟着我吧！”
段剑只好低了点头，和白邵阳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继续踏上了前往天启城的路程。
令段剑有些意外的是，白邵阳竟然是徒步来面圣的，简直比他还要寒酸，这一路走来，已有一个半月的旅程，鞋子都穿坏了两双，简直比行脚商人还要辛苦。段剑见状，也不顾白邵阳不好意思，让其也翻身上了马，坐在他身后搂着腰，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共乘一马，走完了这最后几十里路，来到了天启的北威门下。
平日里总说天启乃是东陆千年帝都，天下第一王城，如今段剑二人均是第一次来到天启城下，不禁被这雄伟的城市所镇住了。天启城共有主门四道，辅门八道，每道主城门连同上面的城楼箭阁总共高约二十米，旁边的城墙也足有十几米高。城门宽度可供两架十六乘的王家马车并排通行，而进入主城门后还要向前走上百米，才到内城墙的城门处。这一百米的路上，路两边每两米便有一名身穿金麟甲，头戴兽牙盔，手持方天戟的禁军士兵站立，这些士兵皆是身材高大，面容凶厉。段剑自恃身材高大，可走在这些禁军身边，却也觉得矮小起来，想来这些军人平均身高足有两米开外。所有入城百姓，无论身份贵贱，此时都要下车下马，在禁军身前步行进城，以示对皇帝威严的臣服。
寻常百姓手持文牒，在这百米路上排队等待盘查后便可入城，而往来官员则要登记身份信息、所来何事、盘桓几日等信息后才能入城，最辛苦复杂的，则是商贩。凡是商贩携带货物入城，均要在这百米路旁的空地上，将车上的货物拆下铺开，由城防官员一一核对货物清单、文牒，店铺所在，老板信息等等，有一点疏漏，都不得进城。
这一百米路走完，二人才终于进了内城，正式来到了这天启城内。天启城的正中是皇帝的王宫所在，环绕着王宫的城内地区被划为四市十六坊，进行分割管理，宵禁之后，各市坊间便会关闭门栏，非紧急事由，不得擅自出入。
二人此时从北威门进入，便是北市，北市多是朝廷官员与天启城高官的府邸所在，旁边的四坊内也多是酒楼、医馆、布店、私塾一类的营生，即便有几家大的客栈，也是收费惊人，一般人消受不起。
而白邵阳则拿出揣在怀里很久的地图，按着图中所指，带着段剑向南走去。二人在城中行了足足一下午，才来到了南市旁的礼客坊。这南市是天启唯一一处满是大杂院的居民区，住在这里的则是天启城中从事底层劳动的百姓，无论是拉车贩货、把式卖艺，还是溜门穿穴、楼凤暗娼，都生活在南市的大杂院中。而南市旁边的四坊内，也是三教九流的汇聚所在，什么赌场、妓院、烟馆、戏团不一而足。其间也有不少供人休息的客馆，不过这些客馆内，却是清一色的大通铺，永远不会客满，小二拍拍这边的屁股，掐一把那边的腰，就能给你在这满是汗臭味的大通铺上，找出一个能挤进去的地方。
不过这大通铺的价格也是十分便宜，半个金铢能在这里睡上两个月，要知道在北市边上的客栈里，一个单间都是要一两个金铢的。
不过，段剑虽然没有订房，但是身上的钱还是带了足够的，一两个金铢的房费掏不起，在这客馆里花十来个银毫，找一个小隔间还是绰绰有余。
二人找好落脚的地方，又买了一壶酒两斤羊肉，就在这小隔间内吃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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