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威北镖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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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长锋在马车中昏昏沉沉地醒来，拉开马车的布帘向外看去，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菸南城的城楼了。前几日和段剑在潇香楼喝得着实不少，让他现在还有些难受。
那天二人饮酒过后，等他酒醒已经是第二天的大早。人们已经都去宗门外为段剑送行去了，似乎并没有人记得今天也是他离开天驱的日子。一来天启面圣毕竟是天驱的大事，尽管最后是段剑作为代表，但是昨天段鹰的一番作为，已经让天驱武士们从感情上接纳了这个大宗主留下来的唯一亲人；二来墨宗主此举虽然是维护天驱的法度，但是从感情上来说，依然有很多人对责罚段宗主这件事情义愤填膺。所以，作为墨宗主的徒弟，被迁怒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过，墨长锋倒是看得很开，他不喜欢那种依依惜别，十里相送的气氛，就连孟有学他都不让来送，只是收拾了行李和长枪，别偷偷地从自己宅院的小门溜了出去，登上已经在外面等着他的马车，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几年的观岚城。
观岚城地处黯岚山脉东北，北望古戈壁，东连铭泺山，南边便是一马平川的帝都盆地，乃是天启城的北大门。前朝时，身为帝都之矛的天驱军团便在皇家姬氏的指挥下驻守于此。时过境迁，姬氏如今早已被梁氏取代，燮朝轰轰烈烈的百年历史竟然在一起宫变中戛然而止，而天驱军团也从曾经官家的御林军变成了如今的民间义勇团。梁氏念在当年还是燮朝右丞相的梁泽思逼宫平喜帝姬佑成退位时，天驱并未起兵干涉，所以并未将天驱纳入清除旧党的范围之中，只是取缔了建制，甚至连封地和朝廷拨的兵饷都没有动过。不过，在动荡中明哲保身虽然明智，但是天驱却也从此被困在了这山城之中，如同一把锋利的兵刃，被泡在了温水里，慢慢变得锈迹斑斑，锋芒不再。
墨长锋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天驱北伐的失败，在他看来不过是必然的结果。一支光凭血勇与武功降敌的部队，是无法与久经战阵的正规部队相抗衡的。百年来，天驱不乏身手高强之人，却再无帅才将星出世了。墨长锋认为，所谓帅才也好，将星也罢，培养的他们的土壤绝不可能是一方擂台，一个宗门，或者一座小城。只有那些闯荡九州，历经世事的英雄，才能最终成长为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站在帝国顶端的军神。这不是天驱能给他的机会，也不是天启封将能给他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的路，终究还要自己来走。
就在墨长锋坐在车夫后的位子上思索时，马车已经走到了菸南城的城门下。车夫熟练地跳下车，将表明二人身份的文牒递给了守城的士兵，陪着笑脸等待士兵的核查，手里则早就握住了两枚金铢，若是士兵刁难，就赶紧破财消灾。
毕竟如今还是战时，这菸南城的守备比观岚城还要严了几分。菸南城再往北就是古戈壁的无人区了，而穿过了古戈壁，便是如今与蛮族对峙的号称北境五芒的五座边城。所以这里既是北上商人的补给站，也是南下部队换防休整区，管制之严，可想而知。
今天的士兵或许是心情不错，或许是看见这架马车乃是观岚城城主的私产，所以草草看了几眼文牒，便挥了挥手放行了。马车夫喜滋滋地把两枚金铢揣进怀里——这就算是他自己可以眯下的私财了，跑回马车催动马儿，向着城里的威北镖局赶去。
威北镖局坐落在城北大集的旁边，乃是城中最喧闹的地方。这里是很多从北方贩运货物回来的商人出货的地方——毕竟不是所有商队都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闯古戈壁的，与其拼命挣大钱，还不如稳妥一点，从菸南城收一些高价货物回去贩卖，挣点辛苦钱就好。而这货物当中，最紧俏的，便是菸河平原的特产——菸果。
这种只生长在菸北平原上的植物，外表上平平无奇，但它的果实经过熟制后却有一种奇妙的香味，将熟制后的菸果碾碎放入烟斗中吸食，乃是东陆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无法断绝的爱好。蛮族入侵之前，菸河平原上的菸河镇乃是东陆皇家钦设的菸市，由朝廷户部直属的菸市司直接管理，作为菸果的唯一大宗交易中心，菸果经官家抽税后销售给各地的指定菸商，再由这些菸商加工后贩卖给当地的小商小贩、茶肆酒店。而菸河平原被蛮族占据后，菸果交易就变成了一项半地下的贸易。明面上，朝廷与蛮族互禁通商，但是对边境上民间私开的交易市坊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东陆商人进入菸河平原采购菸果。
不得不说，如今的青阳大君吕昊不仅是一位骁勇的猛将，也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可谓是出将入相。就说这菸果交易，他的目的并不是要与千万东陆华族为仇，而是通过这种走私贸易，断绝了璟朝号称三年菸果税，十万铁甲骑的财政收入，极大地打击了璟朝的国力。同时又将菸果当成了他培养璟朝内应的绝佳礼物，毕竟这种小小的果实在如今的璟朝，几乎已经成了达官贵人专享的奢侈品。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道理被吕昊可谓是用到了极致。
此时马车还未走到大家，一股菸果浓郁的香味就钻进了墨长锋的鼻孔，让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嚏喷。马夫闻声不禁笑着回头道：“墨公子怕不是没尝过菸果的味道吧？”
墨长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习武之人是不能吸食菸果的，用多了容易气喘咳嗽，不利于修习。”
“哈哈，还是墨公子自律，我看那些军爷们都烟斗不离手，哪有您这般顾忌？”
“士兵都能抽得起这个？”
墨长锋奇道。
马夫点了点头，“按理说，光靠他们的军饷肯定是不够，但是这战乱年代，菸南城这些做生意的谁敢和这帮守军结仇？人家要是怀疑你里通卖国，可是能先杀再查的！所以就靠着这些商户的进贡，他们抽抽烟斗那还不是小意思！”
墨长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刚出了观岚城，就看见许多不平事，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忿。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出手好好整治整治这群鱼肉百姓的士兵，就像当年教训孟有学一般。但是现在毕竟出门在外，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墨公子，这就是威北镖局了，我们到了！”
马车夫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墨长锋的思路。
他抬头看去，现马车已经停在了一户大宅之前，车夫正在把缰绳系在门前林立的栓马柱上。此时不过晌午，他们的马车却只能停在大宅门前第三排的栓马柱前，而在他们前面则满是骏马、货车，将这大宅前宽阔的广场挤得密密匝匝。
这威北镖局的大门，足足有十米宽，五米高，与其说是宅门，更像是个牌坊，其上则挂了一副硕大的牌匾，上面漆着四个鎏金大字——威北镖局。
“这威北镖局的大门好气派呀！”
墨长锋打量着那四个大字，不禁感慨道。
“这您就不懂了，很多贵重的镖，是要运进内院，由镖局和货商两方一起验过后，确定了镖品和酬劳，才能签镖书的。门要是小了，这镖车可就进不去了。”
马夫乐呵呵地带着墨长锋往镖局里走，显然多挣了两个金铢，让这个并不富裕的汉子十分开心。
二人刚一进门，就被守在门口许多门监中的一位拦住，客客气气地问二人是要托镖，还是护客。
墨长锋冲门监摆摆手，将孟有学的信拿给了他。门监展开信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墨长锋，便叫墨长锋稍等，他进去叫管事的人出来，说罢便扭头跑进了内院。
二人在门口等了不多时，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人便在刚才那位门监的引领下来到了墨长锋二人的面前。
来人抬手向墨长锋拱了拱：“此位便是观岚城城主的门客墨先生吧？久仰久仰！在下威北镖局总镖师南越天。”
墨长锋赶忙恭敬还礼：“南总镖，幸会幸会！久闻大名，今日幸有一见啊！”
南越天哈哈一笑，也不客气，带着墨长锋便往里走，而马车夫则扛着墨长锋的行李，被门监引入镖师们休息的宅院里，将墨长锋的行李放在一个单独的小间内。显然，还是非常给观岚城城主面子的。
而此时的墨长锋，则坐在会客堂上，和南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观岚城的事情。
镖局这种地方，最是龙蛇混杂，高人汇聚，尽管墨长锋手拿着封口烫着城主漆印的介绍信来，但是南越天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不经意间问了许多观岚城的秘辛，要不是墨长锋和孟有学交情已久，这城主门客的身份怕还真是要穿帮。
而墨长锋此刻也默默心惊，一个外貌平平的男人，竟然心中装着天下这么多的秘闻，这威北镖局，还真是不简单。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过了不久，一位面生重髯，肌肉虬结的高大汉子走了进来，冲着南越天一辑，“南总镖，我来了！”
南越天见状，起身走过去，笑着拍了拍此人的肩膀引着他到墨长锋近前，“张老大，这位小兄弟乃是观岚城主的门客，想要投入咱们镖局做镖师，游历九州，锻炼锻炼，你看放到你那里怎么样啊？”
没想到南越天说完后，这张老大却是冷哼了一声：“南总镖，我张老大从来不玩虚的，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咱们镖局那可做得都是刀头上舔血的生意，游山玩水的镖，也没人重金请咱们做。这小友要是身手不错，那还可以，要是个拖油瓶，我可保不了他的周全。”
越南天的脸色变了变，旋又摆出了一副笑面，有些为难地看着墨长锋，“墨先生，张老大说得话糙理不糙，您看这护镖的营生，本来就是辛苦活儿，怕是您久居深宅……”
墨长锋到这儿算是看出来，原来这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是要试试他的身手。他心中一笑，也被激出了血性，当即站了起来，冲着南越天和张老大拱了拱手：“您二位说得也是，我若还不出手露露相，恐怕这镖师的活计，也是接不起来了。这位张老哥，不如我们就在院子里切磋切磋，我好向您讨教一二！”
那张老大哼了一声，也不多言，转身就向外走，的确是个直来直去的汉子。只见他来到院中，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把鬼头刀，遥遥地向墨长锋指了指。
墨长锋见状，也不再客气，快步跟上，也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柄长剑，准备迎战张老大。
张老大见墨长锋站定，刀背拖地，倒持刀柄，想着墨长锋奔来。这一式，乃是军中战技劈山式，刀锋挥出时以脚为轴，腿带腰，腰带臂，以全身的力量将刀劈下。若是那楚卫山阵中老兵使出来，甚至可以将骑兵连人带马一起斩杀。
墨长锋见状，自然不敢硬接，待到张老大全身势起，刀锋劈下的一刹那，一个侧步滑向一边，手中长剑直直冲着对方的腰眼刺去。
铛！一声金铁相撞的声音瞬间响起，那一剑却被张老大用刀背挡下。
墨长锋微微皱眉，他本以为张老大会收不住力露出破绽，没想到此人并非看上去那么粗犷，对自己的攻击都留了后招。
就在墨长锋攻击被挡的一刹那，张老大的攻击马上又到，招式都是军中寻常战技，大开大合，套路单一。可是所谓一力降十会，这全力挥出的刀锋依然让墨长锋难以找到破绽，一时间左支右挡，煞是狼狈。
不一会儿功夫，二人已经过了数十招，张老大冷哼一声，看向墨长锋的眼神中已经有了几分轻蔑，心想这小子长得模样神俊，可惜手上功夫稀松平常，银样镴枪头罢了。心念至此，手中刀锋一转，刚刚本来照着墨长锋上路去的攻势，忽然一折，转向了下盘。这一招没有十年的功夫是断然练不出来的。
墨长锋心中也是一惊，想要躲避已是晚了，只能咬着牙用剑格挡。刹那之间刀剑相撞，出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只见墨长锋的长剑竟被斩为两节，张老大的刀堪堪停在墨长锋的小腹前。若不是及时收住力，怕是要将墨长锋连人带剑斩为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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