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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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邈苦笑:“将军既已下戒严令,孙某想来也无法向外传递消息。”
裴裕虚弱地说:“我知道你们江湖人门路多。你可认识‘千人面’,以防万一,能否替我捎信给她?”
孙邈装傻充愣,转而吩咐两个亲兵:“快抬担架!”
裴裕忽然回光返照似地迸发出最后的力量,一把抓住他的手,“那日,你的毒粉固然厉害,但也并非不可躲闪,而那些山匪听了你的名号便四散逃逸,我就在想他们怕的也许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你背后的同盟。我曾见过‘飞毛腿’,他身上带着与你相似的木牌,想来是你们组织成员之间互相证明身份的信物。”
孙邈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快急疯了,“好,我答应你,别说是‘千人面’,便是‘万人面’我也将她寻来!我说将军啊,能先回军营,让不才给你疗伤吗?”
因伤病的缘故,裴裕气血不足,哪怕这段时间白日里常常昏睡,晚上依旧困顿不已,他侧躺着,明明想再多看一会儿杨淑近在咫尺的脸,眼皮子却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地抽离了意识。
翌日,天光大亮,裴裕睁眼,身畔已空无一人,平整的被褥上甚至感觉不到残留的余温。他几乎怀疑自己做了一个甜蜜过头的梦——根本没有翻山越岭的奔赴,也没有蜻蜓点水般的吻,全是他经年累月、求而不得的臆想。
他失神落魄地下了床,落地的一瞬,牵扯到伤口,痛得他险些没站住,正欲往外走,军帐的门帘被掀开,梦中人弯腰入内,见他下了地,大惊失色,连忙赶到他身边,扶住他的手,“孙邈说你还不能走动。”
裴裕怔忡地望着杨淑急切的神色,蓦地松了口气,露出几分失而复得般的欣喜,“还好是真的,我都怕是我疯了……”
才做那样易碎的梦。
杨淑一头雾水,“什么真的?”
裴裕不答反问:“你一大早去哪儿了?”
字里行间似在埋怨。
“你以为我走了?”
回想起他方才又惊又喜的神情,杨淑忽地福至心灵,醍醐灌顶,“不对,你以为我压根儿没有来过?都是你一厢情愿、走火入魔的痴心妄想?”
裴裕低头轻轻“嗯”
了一声。
杨淑一把将人按回床上,“坐着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也许是相恋之人心有灵犀,彼此感应。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火光冲天,而你竟在那片烈火中燃烧,快把我逼疯了。”
裴裕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陛下此行不是为了天狼王的册封仪式?”
杨淑坦然承认,“那不过是个由头,我只是想要见你。”
直白又热烈。
裴裕心口狂跳。
“我来的路上心急如焚。你倒好,伙同旁人联合骗我。”
裴裕试图解释:“我……我原打算休养一阵,伤好后再回京。”
杨淑抓住重点,“嗯,总之还是想瞒着我。怪我从前没心没肺,不曾想你在我看不见也够不着的地方出生入死。”
“我……”
裴裕百口莫辩,越描越黑,干脆放弃,“我错了,这次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关孙邈他们的事。”
“以为我找他们兴师问罪去了?”
杨淑挑眉,“我犯得着大清早动这肝火?”
裴裕讶然。
“收复玉门关,打通丝路全线,此等大功,朕不该亲自到各个营帐,犒劳慰问一干将领吗?待天黑了还会办一场篝火晚宴,谌将军主持,我呢,做个车夫。”
裴裕疑惑地抬起头,向上望去——杨淑背光而站,大半的影子罩在他身上。
她稍稍俯身,以前额相抵,“下午让工匠紧赶慢赶地做一把轮椅,晚上推你前去凑个热闹,免得你整天一个人闷在军帐里胡思乱想。”
杨淑在轮椅上铺了几层软垫,又加了一条毛毯,俨然把裴裕视为瓷做的花瓶,摔不起、磕不得,连孙邈都感到夸张,“这比棉花还软了!”
不同于上回被杨淑小题大做地裹成一个粽子,裴裕这次很是受用,没骨头似地瘫在云朵般松软的轮椅里,任杨淑推着他四处闲逛。
篝火被点燃,火焰从竹架上高高蹿起,照亮了漫漫长夜。杨淑推着裴裕走近。
火光前曼妙的身影渐渐清晰——天狼族的圣女穿着富有特点的民族服饰,正在宴会席中央,献唱领舞,银铃随她变幻灵动的舞步清脆作响,是最合拍的伴乐,她的汉语还有些生涩,却不难听出歌词大意,写满了对将士保家卫国的赞美,对黎民勤劳质朴的歌颂,还有对丝路繁荣兴盛的祝愿。
在座的众人无不目光发直,如痴如醉地沉浸在她的天籁之音中。
杨淑可算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正欲调转轮椅方向,挡住裴裕的视野,低头却见裴裕神情专注地望着自己,深色的瞳仁仅映出她单独的身影,似乎连余光也懒得往旁边扫上一眼。
“你没兴趣?那先不过去了,晚点我再来同将士们举杯祝酒。”
杨淑自顾自地做了决定,推着他往远离人群的反方向走。
裴裕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那张字条是什么意思?”
杨淑故作懵懂:“什么字条?”
裴裕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
杨淑莫名不爽,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裴裕笑着道:“自是高兴,有人替我拈酸吃醋,怕我顶着一副好皮相在外头招蜂引蝶。”
“我哪儿有!”
杨淑拒不承认,深感此人自恋狂妄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真不要脸!”
裴裕微微偏头,眼角那颗朱砂痣,红得鲜艳,如一簇明火在灼烧,一路烧进她心里,“能勾到你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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