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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姣整个人似乎都飞扬了起来,眉眼里带着些欢喜,问了顾怀袖的意思。顾怀袖也不拒绝,说进去便进去了。没一会儿,顾姣看中了一条湖蓝的裙子,层层叠叠的百褶,样式复杂,想必穿戴起来也不简单。&ldo;这衣裙,挺衬姑姑的……&rdo;顾怀袖随口说了一句,这不过是恭维话。可顾姣心里高兴,每到这时候感觉着就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ldo;既然袖姐儿都这么说,那我……去试试衣裳?&rdo;顾怀袖一怔,又道:&ldo;那我在外头等着姑姑,瞧着像有个茶楼,我与青黛过去,一会儿您过来找。&rdo;&ldo;哎,好。&rdo;顾姣应了,欢欢喜喜地去了。顾怀袖搭着青黛的手,戴着纱帽找了那茶楼,寻了雅座来坐。可没想到,圆凳都没坐热,就有个青衣的奴才走过来,声音尖细得很:&ldo;顾三姑娘,这边请。&rdo;眼皮子一跳,顾怀袖那心都要蹦出嗓子眼儿了,砸了玉佩叫人还给爷,那是凭着一时的气愤,想起来却也后怕。这事情,不得不做,可做了不代表就不害怕了。相反,顾怀袖胆小,她怕得要死。这人定然是没了命根子的,声音奸细,一听就知道是宫里来的太监。青黛吓得不轻,要说话,却被顾怀袖一把按住了。她看似沉着镇定地起身,压了压青黛的肩膀,道:&ldo;青黛你别动,在这儿等我。&rdo;&ldo;小姐……&rdo;青黛吓懵了,看看那太监,又看看顾怀袖,摸不着头脑。顾怀袖却管不得了,她出来,跟着那太监走:&ldo;公公怎么称呼?&rdo;&ldo;三姑娘叫奴才小盛子就成。&rdo;小盛子没想到出来是见这一位姑娘的,&ldo;爷还在等着您呢。&rdo;后面的雅座里,画屏遮挡了门口的视线,顾怀袖站在外面,有些踌躇。&ldo;玉佩都敢砸,这时候不敢进来了?&rdo;四阿哥的声音,冷得令人发抖。顾怀袖还是没动。直到四阿哥又说了一声:&ldo;进来。&rdo;这时候,顾怀袖才把心一横,咬牙走进去了。四阿哥站在窗前,窗沿上放了一盆没开的兰花,瞧着叶片舒展,漂亮得很。他回头,颀长的影子拉在地毯上,屋子里还有檀香的味道。胤禛看着顾怀袖一脸强压着害怕,又假作镇定的模样,不由嗤笑:&ldo;早先砸爷玉佩的胆子,哪儿去了?&rdo;&ldo;不是民女要砸,是四爷逼的。&rdo;顾怀袖忍无可忍,再听见四阿哥这讥诮语气的时候,就想:豁出去了,豁出去了吧。&ldo;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东西给我。&rdo;四阿哥不爱说废话,单刀直入。顾怀袖自然知道说的是什么:&ldo;东西是在民女这里,可怀袖不能白给爷办事。爷您摸着自己的心口想想,民女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如今,谁知道我给了您东西,您不会转过脸就拆了桥呢?&rdo;&ldo;拆桥?&rdo;胤禛面色终于沉了,&ldo;那也得是你有这本事,爷从不拆有用的桥。&rdo;顾怀袖浑身一震,她握了握手指,不知该做什么。&ldo;你若真想要个回报,爷可以收你当奴才‐‐东西呢?&rdo;胤禛没功夫跟顾怀袖废话,他冷肃极了,手一背,直视着她。顾怀袖捏紧手指,咬着牙,只觉得都要闻见血腥气儿了。当阿哥的奴才,多大的荣幸?可顾怀袖不需要,她衣裙一敛,躬身一礼:&ldo;四爷看得起民女,是民女的幸事。可民女不需要……四爷,为着那一糟事情,民女背了多少黑锅?女子名声最要紧,四爷若还我名声,我便还四爷密信。&rdo;这是绝对赤裸裸的要挟,也是一场博弈。顾怀袖手心汗都出来了,等待着那一刀,是不是会落到自己脖颈上。胤禛看着她头顶,看不见她表情。名声?女人的心思,真是不懂。不过听说张顾两家之间有交情,还她名声,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事儿。密信要紧,胤禛大可直接答应下来。顾怀袖补了一句:&ldo;君子一诺。&rdo;胤禛冷笑:&ldo;东西拿来。&rdo;她这才取出荷包,将缝在里面的密信给了胤禛。胤禛捏着那泛黄字条一看,目露寒光:&ldo;你觉得你看了这东西,爷还能留你?&rdo;尽人事顾怀袖觉得自己是把脑袋摘下来提在手里,跟胤禛说话的。她都不记得自己翻着嘴皮子说了什么,等到从那泛着檀香味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顾怀袖才微微回过神来。她到底……说了什么……&ldo;四爷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您是天潢贵胄,整个大清都是您家的天下。可民女不过市井小民,求的也不过是个安生日子。您知道,民女天生胆小,所以您可以随意拿捏我。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民女急了,不会干什么吓人的事情。&rdo;&ldo;哦?&rdo;&ldo;这消息并未外传,张英老大人家的二公子已经向民女提亲了。&rdo;&ldo;……&rdo;这一刻,胤禛忽然很久没说话。他看着顾怀袖,可顾怀袖埋着头,胤禛只能瞧见她弯起来的唇角。这顾三,似乎对说服他很有信心。然而,在四阿哥看不到的角落里,顾怀袖眼神里却是惶惑不安。她不确定,胤禛是不是忌惮着张英。纳兰明珠当初推荐了张英成为太子的老师,张英到底是谁的人,在目前其实还不很清晰。可胤禛若在太子身边,应当能够感觉到‐‐张英绝非太子一党。顾怀袖不敢不把字条给胤禛,可并非意味着她没有别的依仗了。尽管这所谓的&ldo;依仗&rdo;像是水里的飘萍,浮着,没有根基,也不知是不是随时会被岸上掉下来的石头击沉。可顾怀袖是溺水者,只能捉住这唯一的一根稻草,是无济于事,还是拯救性命,全在于她眼前这一位爷一念之间。扳指里藏着字条,乃是王新命藏进去的。当时顾瑶芳窃走此扳指之后,太子使胤禛找了王新命,问他到底在扳指里藏了什么,而后王新命只说是投诚和贿赂。可事实上,并非那么简单。依着顾怀袖看到的来看,这密信上除了王新命巴结太子、递上贿赂之外,另外有很要紧的一条,就是称发现了与太子亲厚的四阿哥胤禛,私下里跟江南的一些官员接触,言语之间暗示的意思很明确‐‐王新命这是向太子告密,说胤禛一直有背叛太子的意思。顾怀袖不知就里,只能依着这个密信来猜。可事实上,胤禛心里却是一清二楚。当时他就觉得王新命此人有鬼,太子问王新命话的时候,王新命问可不可以斥退左右,结果所有人都走了,可胤禛留下了。太子说,四弟是自己人。那王新命吞吞吐吐,说是投诚和孝敬。事后,王新命逃命一般去了。因为在他说话的时候,胤禛一直冷眼看着他。也就是说,王新命在面对太子的时候并没有说实话。一枚扳指何故忽然消失?从王新命的角度来看,难保不是胤禛已经发现了自己。王新命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江南河道官员,指望着从户部捞银子,哪里敢跟阿哥们叫板?他当时忐忑地回去了,等待着屠刀落下,可胤禛并没有对他动手。因为,扳指并没有落在胤禛的手中。他那个时候,只是怀疑扳指之中另有乾坤,有一些隐约的预感,可毕竟缺少最后的证实。而此刻,胤禛已经拆开了字条,看见两年前王新命留下的字迹,都是朝着太子告密。他背着手,站在窗前,年纪还不很大,可心思却渐渐老了。皇宫里的阿哥们,多有超乎寻常人的成熟。若非是阴差阳错,被顾瑶芳拿走这一枚戒指,若非是阴差阳错,又被顾怀袖将这一枚戒指里的&ldo;乾坤&rdo;给取回来,胤禛现在又是什么样呢?他想想,益发觉得步步惊心。同样这样觉得的,自然也有顾怀袖。她不过一个被牵连的无辜之人,此刻垂首恭敬整肃地站立,哪里有外界传闻的轻浮模样?胤禛忽的笑了一声:&ldo;你说张家二公子要娶你?&rdo;&ldo;回爷的话,是。&rdo;顾怀袖声音平静,似乎已经不怕了。&ldo;所以你是想告诉爷,张英今次办的河工贪墨河银一案,指不定你的密信,能派上用场?真是……胆大包天。&rdo;胤禛是嘲讽,也是嗤笑。笑顾怀袖以卵击石,不自量力。顾怀袖低眉:&ldo;民女的诚意,四阿哥已经握在手里了。可民女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民女也自认不是什么惊采绝艳的才女能人,必定不是四爷口中说的&lso;有用的桥&rso;,想必此河一过,四爷必定要拆桥。&rdo;这话说得忒不客气,也忒难听了。胤禛没接话,继续听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于是顾怀袖又道:&ldo;民女一条小命,搭一座桥,委实不易。只求夹缝逃生,留一条小命。民女之于四爷,不过是一粟之于沧海,尘埃之于厚土,您轻轻松个手指头,民女就有一条生路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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