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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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缘客非要看过地方再吃饭,范震昱正要开口规劝几句,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嘛。
还未开口,钱炳已然一个箭步上前,握着谢缘客的手,目光灼灼:“大师说得对!先看看,吃饭的事不着急。”
“这!”
范震昱瞪着眼,那两人一个也没给他半分眼神,满心满眼只有工事,只得看向班贺,“龚先生,你说这……”
班贺略颔首,背着手往前走:“我也去。”
范震昱回头,一干衙差与工匠围着他大眼瞪小眼,恼怒道:“看什么,跟上啊!”
谢缘客手中端着罗盘,一路行一路观测,与班贺不时耳语着什么。钱炳虽听不清也听不懂,但跟得最紧,半步不落。身后拖着一大帮人,走走停停,亦步亦趋。
一晃眼两个时辰过去,才见谢缘客有不再移动的意思。
“此处是宝地啊。”
谢缘客放下罗盘。
钱炳赞同地用力点头,就算以前不是,现在谢先生一来,以后肯定就是了。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谢缘客终于定下了第一个盐井的开凿点。
所谓掌墨师,那必然与墨脱不了干系。
经过堪舆,掌墨师要在确定的地点做上标记,端出墨斗,让另一个人攥住墨斗中牵出的浸透墨汁的线,站到他指定的位置。站定后,掌墨师瞄准墨线,提起用力一弹,地面便会留下一条清晰的墨迹。
随后工人上前,用铁锤、钢钎等工具,沿墨线标出的“经脉”
开凿,工程便算是正式开工。此后盐井产出的卤水量多或少,都与掌墨师标出的那条墨线息息相关。能观测出深藏地底的矿物盐卤,非一日之功,多年的经验积累才能有所得,因此相度泉脉者才会备受尊崇。
谢缘客手中墨斗备好,钱炳主动上前帮忙,却被谢缘客婉拒。他停下动作,目光在周围搜寻,很快锁定人圈中的班贺,他兴奋招手:“恭卿,快过来!”
班贺领了他这份心意,走上前,接过那根墨绳。两人蹲下身,共同弹出那一线决定此地往后命运的墨痕。
谢缘客留在了乌泽乡,看样子,钱炳就算自己过得不好,也得想法把他招待好。班贺放心随县太爷回了城,在大街上下了车,应付范震昱几句客套话,独自步行返回。
路过药铺,班贺停住脚步,注视片刻,走了进去。
吕仲良坐在柜台后边写着药方,望了眼进来的班贺,笔下未停。
“怎么有空亲自来找我?”
班贺说:“我准备去见葛容钦。”
“你去见便是,不用向我通报。”
嘴里虽这样说着,吕仲良停了笔,起身走出柜台。
班贺转身往外走去:“等你知道了,还不是要来质问我说了些什么,不如叫你一同去。”
吕仲良不疾不徐关门落锁,再跟上,反正班贺只能走那么快。
监牢与班房虽然都是用来关人的,但有实质的不同。嫌犯与等候判决的犯人会被暂时关在班房,定了罪的案犯才会送去监牢。按理来说班房探视有限制的时间,也不是谁都可以探视,不过这世间大部分规矩,都可以用黄白之物打破。
昏暗的阱室内,葛容钦躺在班房冰凉的地上,枕着一截木头,一腿曲起,另一条腿架在膝上,颇为自在。
他看着牢门外被衙差带进来的吕仲良与班贺,翻身坐起:“来得比我估计的还要早些。”
他目光扫过班贺,直直射向吕仲良,隔着牢门眼神迫人,“吕大人丁忧离京,不在老家待着,跑到玉成县来做什么?”
吕仲良煞有介事:“葛大人椿萱并茂,又怎会懂得丧母之痛呢?在故地触景生情,往事历历,便哀恸不能自已。我不过是想离开伤心地,到别处散散心罢了。”
葛容钦撅断手里的小树枝:“可我记得,吕大人母亲早已亡故多年,这是丁的哪门子忧?”
吕仲良摸着胡子尖儿,不紧不慢道:“哦,这回没的是后娘。”
班贺忍不住侧目,胡诌到这种地步,即便在他看来,也太过了吧。
旧耻
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端起架子,顾着脸面,芝麻大点的官,都有一番符合身份的做派,仿佛是那块龙盘虎踞之地所赋予的一副遮羞布。
离了相应的地界,便将楚楚衣冠全然扒下,没了伪装遮蔽,露出皮囊内藏着的无赖、泼皮真面目。
正如此时眼前的吕仲良,布衣黔首,衣袂拖着墨汁,还哪里看得出是宫中那位御前侍奉,恭谨儒雅的医官?
葛容钦低低地笑:“原来他还有你这么一个帮手,难怪有恃无恐。你们真的以为,搬出一个康王,我就会怕了?竟然还有胆子来见我。”
室内光线幽微,栏杆里外都浸在半透的暗沉里,彼此面目模糊在暮色之后,表情难以辨析。
他只能看见班贺缓缓蹲身,席地而坐,仅仅相隔一层稀疏的栏杆。
班贺抬手轻抚手臂粗细的木柱:“凭都虞侯的本事,就是再粗上两倍的牢笼也关不住你。难道,不是在等我来见你吗?”
葛容钦盘起双腿:“你早已知晓我的行踪,却不曾离开,想见我的人,是你才对。我赏这个脸,才不辜负你费的这番心思。”
栏杆外的人恍惚一笑,唯有清透如琉璃的眼眸明晰可见。
“我以为都虞侯明白自己的使命,可事实令在下感到遗憾。”
葛容钦皱眉:“什么意思?”
班贺收回手,肩背笔挺的身躯融入冰冷的阱室中,端方锐利,仿若这诸多刑具中的一件。
“历朝历代亲王封地更改之事并不常见,淳王就藩三年后却更改封地,都虞侯想必比我更清楚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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