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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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羽挂断电话,仍有些失魂落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总想在那个人的面前解释自己,像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也许是他太多虑。他们之间,远不是那样的关系了。他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
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他要速战速决,便打开了微信,点开最上面梁牧也的头像。
要跟黄鹤说点什么好呢?
告别是一种特权无误,可事到临头,池羽又拿不太准主意,该如何行使这权力。他抬头看了看,隔着一道玻璃门,走廊里的池勉已经快抽完了一条烟。他想问问他,可又想到四年前的大洋彼岸。这个问题,池勉其实早就回答过,他的答案是一脚油门驶离。
于是他想到在蒙特利尔的时候,他给池一鸣、池一飞两个小姑娘读中文故事书。墙外,池煦和新男友吵得鸡飞狗跳,池羽就大声朗读,声音盖过一墙之隔的喧闹,两个姑娘听得津津有味。
天堂没有痛苦,所以死后人的灵魂应该是不知道痛苦为何物的,就像一鸣一飞,就像自己孩童时候那样。他终于按下了录制键。
十分钟以后,梁牧也的手机里出现了一条语音,三十多秒。
终于,轮到他走进去和黄鹤单独告别。黄鹤的女朋友周慧慧一直在旁边看着。经过一早上的哭泣流泪,她的情绪稍稍平复,只是伸出手搭在黄鹤的棺木上,好像扶着他的肩膀。
两个月前还在眼前活蹦乱跳,总在他左右开玩笑打岔的活生生的人,如今安静地躺在四方的木头里。黄鹤眉目舒展,表情安和,仿佛还在期冀下一场攀爬。
这样的告别,他经历过不止一次。而每一次,都没有比上一次更容易。
梁牧也低头,跟他说了会儿话,随后便道:“黄鹤,池羽家里有事,实在赶不过来,他给你录了点东西,我放给你听。”
他用眼神望向周慧慧,得到许可后,他掏出手机,点开那条语音。红点消失。他放大了音量,把手机放在黄鹤耳旁,池羽的声音很亮堂,传遍了房间里。
“黄鹤,这两天我睡不着觉,一直在想去年咱俩认识那时候的事。你教给我的,我记住了。我呢,不信上帝,可是我相信一定有个天堂,我的天堂里有一座又一座雪山,你的天堂里呢,全是石头山,还是花岗岩的。然后,在海边,咱俩的山就相汇。好兄弟,咱们下辈子,就约定那里见吧。到时候我胳膊好了,你可以再带我爬爬V2。”
是很天真的讲童话一样的口气,甚至带着点笑意。不像告别,倒像是别样的约定。
梁牧也拿手机的手臂紧紧绷着,很小幅度地抖动了一下。随后,他迅速把手机收起来。
身后传来压抑不住的抽噎,是周慧慧再次痛哭出声。
梁牧也不好停留,拍了拍她肩膀,就走出门去,才得以大口呼吸。
仪式结束后,钟彦云、潘一格先结队去钟彦云的岩馆练习了。他们要以最好的方式纪念黄鹤。
梁牧也想到了什么,拉住钟彦云说:“黄鹤也是重庆人,应该在你岩馆搞个活动纪念。”
钟彦云点点头赞同。
而郑成岭走近前,问他:“你不一起去?”
梁牧也说:“不了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郑成岭点点头,拿出支烟。梁牧也就侧过脸看他。
不需要开口说话,郑成岭抽了两口,便伸手递给身边人。
“往前看,别后悔。”
他说。
梁牧也点点头,狠狠吸了一口,嗓子灼痛。他在烟雾里抬起头,看着钟彦云和潘一格结伴走远。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钟彦云和潘一格这种“天才”
对恐惧、伤痛、别离,对所有人间事,都有种难得的钝感,这种钝感是绝佳的自我保护。所以他们能够把情感与理智剥离开来,能做到心无旁骛地徒手攀登。
可他不是天才,只是普通的观察者,是故事的讲述人。他需要时刻敏锐,需要察觉痛苦,打开触角张开双臂去拥抱世界的残缺。
等回到宾馆,梁牧也洗了个澡,还是没能忍住,又把池羽那条语音播放了一遍。不是自己的错觉,池羽的语气太平静了。他坐在自己副驾安静地流眼泪的样子还在眼前。仅仅是过去了一周的时间,他竟然就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再见。而这几句话不是说给他听,可确实是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好像一个糟糕的隐喻。
他曾经也很喜欢冬天,不过是和池羽不一样的理由。在最最黑暗的日子里,他曾借酒度日。而冬日最短,每到天黑,便可开饮,用酒精浇过所有苦痛,自我安慰说又熬过一日。自从戒了酒,他便也戒掉任何可以逃避沉沦片刻的理由。
这几年,他愈发地觉得,年少时候那种勇气和运气都在离他远去。他需要拿出许多,才能换得一扇通往灵感的窗口。自从一年多决定重拾装备回到这个世界,他就时刻在精神高压负荷中运转,时常感觉十分疲惫。
可这痛苦是他通往真实世界的通行证,是他还活着的一种见证。这是他最初的选择,他不应后悔,也从未走过回头路。
作者有话说:
BGM:TheEndoftheWorld–SkeeterDavis
感觉vibe很符合小池的告别语音。
第62章拼图
葬礼次日,梁牧也从重庆又回到了贵州,帮着郑成岭把宾馆里面的东西分两车清干净,所有的器材分门别类收好,该维修的维修,该归还的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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