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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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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村口碰着了一个媳妇也常去寺里的男人,那男人又把这事说给另外几个香客的男人,他们各自在家打着媳妇,逼问与和尚有没有那事。打得猛,这些媳妇都承认了。于是这些男人在后半夜再去了寺里,把和尚一顿饱打。一个说:给他一口气,别让咱背上人命案。白菜的男人却不住手,竟把和尚的裤子撕开,说:长了个啥东西爱的!拿起剪子要铰。和尚爹呀娘呀地求饶,他们不铰了,却给了个碗,让和尚自己弄出精水来,要求限天亮能弄出一碗就饶了他。和尚在那里弄起来,他们就在寺里翻寻,能拿的东西都往怀里揣,揣不了的全砸烂。到了天明过来看和尚,碗里的精水只盖了碗底,和尚趴在地上。白菜的男人说:就这点本事还糟蹋别人的媳妇?!踢了和尚一脚,踢得和尚翻过身来,和尚却已经死了。

  和尚一死,这些男人散开就走,白菜的男人说:谁走就是谁打死的!他们又回来商量对策,最后把和尚拉到寺前地里,刨个坑埋了。然后回村给拴劳汇报,说和尚先在寺里要糟蹋白菜,白菜不从逃了出来,他们的确是去了寺里要教训和尚的,但一到寺里,和尚畏罪上吊了。拴劳吃了一惊,说:死啦?他们说:死啦。拴劳说:你们没打他?他们说:人都死了打他也不会疼,没打。拴劳说:尸体呢?他们说:埋了。他没亲没故的,不埋让臭在寺里?拴劳就去找马生,给马生说:爷呀,老城村摊上事啦!马生说:是打了人啦?拴劳说:你咋知道是打了人了?马生说:瞧你这神色,那还不是打人啦。拴劳就说了铁佛寺的事,马生一时愣了,噢噢了几声,却笑起来,说:也好,也好,二十亩寺产就收回来了!拴劳说:这是人命啊!马生说:咱对外说和尚云游去了不就得了?!拴劳说:这成?马生说:成!拴劳说:我心里还是慌的,那你就去收地分地吧。

  二十亩二分地再分给十三户贫农,每户一亩三分。为了便于耕种,马生决定如果谁肯把分到的河滩地退出换寺前的地,一亩可以兑两亩。结果,他自己得了十二亩寺前地,又动员白菜的男人和白土各兑到剩下的一个三亩一个七亩。这些地在和尚手里时已经犁过,现在只需要用铁齿耙耙一遍。耙地时,马生在,白菜的男人在,白菜也在。马生耙到埋和尚的地方,埋的坑浅,铁齿就把和尚的天灵盖耙开了。马生喊白菜:你来看这是啥?白菜一看,瘫得坐在地上,自后人就傻了,不再说话,除了吃饭,嘴都张着,往外流哈喇子。

  ※※※

  只过了三天,是十六日的中午,太阳红得像个油盆子,男人们都还在地里干活,突然村里冒了烟。这烟先如龙一样翻滚,后来一刮风,半空里就盖了一面黑布。白河说:这谁家的瞎婆娘烧啥哩?便传来拴劳媳妇尖锥锥的喊着房着火房着火了!拴劳的媳妇早晨起来捅一只鸡的屁股,觉有软蛋的,可中午了到鸡窝去看却没有蛋,再抓了鸡捅屁股,里边的蛋也没了,就在巷里骂是谁把她家的鸡引去下了蛋。骂着骂着,闻到呛味,扭头一看,邢轱辘家起了火,火苗子从后窗冒出来,像一堆胳膊在招摇,赶紧叫邢轱辘,叫不应,到前门去叫,前门锁着,才跑到村口喊起来了。地里人听到喊声,都往村里跑,跑得最快的是邢轱辘东隔壁的龚仁有,龚仁有一到家,邢轱辘家的火已经烧到房顶,他忙把被子褥子在尿窖子里蘸湿了,搭梯子就苫在自家的檐头。而随后来的人要救火,屋顶上的瓦咯乍咯乍地烧炸了,檩条开始往下掉,拿桶提水去泼,越泼火越大,樊喜成还在喊:铲土压!铲了土压!屋顶就垮下来。

  火烧当日穷,邢轱辘在村里借了一间旧房住下,拴劳把当时从李长夏家装出来的麦给了一麻袋,就着手调查这火是怎么烧的。马生认定这是阶级敌人在破坏。那么,阶级敌人就是地主了,查每一户地主中午都在干啥。去了李长夏家,李长夏还在炕上,病得屙呀尿呀都不晓得,他媳妇到河里给他洗铺在身下的垫子,洗的时候龚仁有的老婆也在河里洗衣裳,龚仁有的老婆证明李长夏两口子不可能去放火。查王财东家,王财东和玉镯都没下地,玉镯说她在家里纺棉花,一中午没出门,王财东伤风感冒了,她是做了一碗胡辣汤,喝过就在炕上蒙被子捂汗着。查张高桂老婆,张高桂老婆那日回了娘家。马生一分析,二返身又去王财东家,说:是你放的火!王财东说:我咋能放火?马生说:你不老实!王财东说:老实着呀。马生说:刚才到你家,你说你伤风感冒了,鼻涕流下来,这已经半天了,你鼻涕还在嘴唇上,你这是故意不擦要证明伤风感冒了。哼,越是要证明自己,越说明你心虚!白土就说:他确实伤风感冒了一直在炕上睡着。马生说:你咋知道的?白土说:我给他家挖猪圈里粪,我知道。马生说:你还给地主家干活?白土说:他病着,猪圈里粪多得埋了猪腿,我来帮帮。马生说:你滚,给贫农丢人!

  白土当长工的时候一直住在王财东家前院的一间草棚里,后来分到了王财东家后院的两间房,但白土有些不好意思,不去住,给玉镯说:我还是住草棚吧。玉镯说:那两间房已经不是我家的了,是你的,你住吧,住你的。王财东还自动封了中堂的后门,又在后院墙上重开了门,让白土单独出入。白土是收拾了那两间房,坐在屋里搓身上的垢甲,搓出绿豆大一疙瘩丢在地上,再搓绿豆大一疙瘩丢在地上,太阳从屋檐下的斜窗射下光柱,有无数的东西在那光柱里游动,就感觉是在做梦。以后的日子,他每天仍到王财东家来一次,一声不吭地干这干那,玉镯不让他干,他说不干不干,走出院子了却又回来挖起猪圈里的粪来。也就在第三次终于挖完了粪要走时,马生他们又来追查火灾的事,骂了他一顿,把病着的王财东硬拉到农会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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