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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槿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从未涉猎过相关法术……”
沈碧打断他道:“这简单啊,我先前受过他教导,略知一二,不过我资质愚钝,难于修行,只能靠转述给阿槿你,让你来试一试。”
祝槿道:“如何做?”
沈碧用一只手覆住他的眼,另只手牵起他的左手,在他的手心里勾画。
祝槿只觉五感六识开始紊乱,沈碧的声音像是从他的心底传来:“通感与移情是一对相生术法。先通己感,然后移及他人。我刚刚打开了你的感识关卡,现在你应当会感到感觉的紊乱、混淆甚至交互,耳中所闻以视觉、嗅觉、味觉甚至触觉的方式出现,这便是通感的第一层:交感。”
“等你稍稍适应之后,便可以用自身失去边界的感官感知他人的神识,你要屏除杂念、暂时忘记自我,将感官无限延伸,阿槿,你先来试着来和我感觉相通。”
祝槿依言,试探着操纵自己的灵识,起初,他就像触碰到了坚实的崖壁,他慢慢地摸索,终于找到了崖缝间那一线天,他小心地向里延展,渐渐地,祝槿遗忘了沈碧,遗忘了周遭,甚至遗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他仿佛正躺在水的怀抱里,障迷鱼缱绻地游在他的头顶,翕动赤色的足鳞,水潮一波一波温柔地拍打着他的身体,让他再也感觉不到周身的疲惫与疼痛……
在潮浪声中,他恍惚地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吹曲子。
那曲声似乎是由某种特别的乐器所奏,清扬如啭。
祝槿感觉,一股强大的意念正急切地催促着他:睁开眼睛,向水上看。
他努力聚拢自己的灵识,奋力一跃出水——
一切感觉都在这一跳中消融如春冰,而在褪却之前,他终于看见了,那个吹柳叶的男人。
他身着一袭玄袍,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静静坐在水边,俯视着水中的一切……
祝槿轻呼一声,从刚刚的感觉里脱离了出来,叶笛声仿佛还响在耳畔,祝槿缓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沈碧在叫他:
“阿槿,阿槿,你好些吗?”
祝槿怔怔地看着沈碧,道:“我感觉到了一个吹柳叶的男人……”
他忽地想起,自己探入的是沈碧的神识,那么方才那个映在他记忆里的男人,难道是……
沈碧没有解释,只道:“这便是通感的第二层:回映。通己感及至他人,感知到对方记忆里最不可磨灭的种种画面,去了解对方的喜、怒、哀、痴、怨、恨。”
“这种术法在实施时常与移情联结。人生为人,总逃不过永恒的轮回,肉身腐朽的一刻,灵魂就会重投胎,如此循环,直到魂消魄散。”
“但有一种魂是在死后不去投胎的,这便是所谓的鬼,他们因生前的欲孽而落入地狱闭谷,而他们的法力便是来自于这种强烈的欲望和情感。”
“通感,可以让你感受到灵魂的执迷,而移情,便是用转移之术将这些情绪植入进自己的身体——简单点说,就是釜底抽薪。”
祝槿听得入神,呼吸都放轻了些。
沈碧又道:“只是移情术对施术者的要求极为苛刻,非心智坚如磐石者绝不能承受。将能令魂魄化为厉鬼的经历与感情移植到自己身上,是对施术者心性的极大考验,是用极致的痛苦与血泪艰难摸索出的一线生机……”
他的话还未说完,冰下的婴儿拳便忽地振奋,将冰槎敲得如同擂鼓。
祝槿这才觉,他们已驶入一圈河道。
礁石上的女尸悠闲地同她一条绿蟒嬉闹。另一条蟒则浮在水中,正勒紧着什么。
祝槿急道:“然后呢?具体要怎么做?”
沈碧苦笑道:“我不知道,他先前教导我时曾说,以我的心性,并不宜循此法修行,故而我只是粗浅地知道,移情的捕捉与植入都是施术与被施术者心力的较量,其中凶险,外人难悉。”
冰槎渐渐与那礁石近了。祝槿这才看清,那被鬼蛇纠缠的物什正是傅文的尸!他被水浸泡得久了,面目都浮肿起来,像是祭豕的级。
傅文的头早就被那些调皮的婴儿手揪得斑秃,无数血块像藓一样,仅剩的几缕丝也散乱着——竟意外使他在死后有了几分游吟诗人的放浪。
但仇人凄惨的下场并不能让祝槿开怀,那两条盘踞的绿蟒已现了他们!
其中那条被少女搂在怀中的巨蟒认出祝槿,躁动非常,红晶样的眼睛如淬毒之箭,那割颅的少女感受到鬼蟒的异常,也朝这边转过脖颈根部,不知是在探视还是在聆听。
本还在勒着傅文玩的水上蟒蓦地放松身体,傅文登时便咚地一声落向深水,那些跟在冰槎周围的婴儿拳见了,连忙蜂拥着下水抓他去了。
祝槿支撑着站起,挡在沈碧身前。
那少女再次举着祭器,踏蟒而来。略离近些了,她便又屈起双腿,高举祭器,再次朝祝槿做了一个劝饮的姿势。
祝槿阖上眼,不去细看青铜器中狰狞的头骨,把手贴上祭器。
沸血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到祝槿掌心,仿佛是怒涛在一阵阵拍打着城墙。
祝槿的耳边渐渐响起万马千军的厮杀声,混合着哀嚎与痛哭,又慢慢地远去了。
接着,他感觉到自己正被背缚着反绑在一根木桩上。
风刮来林鸟的啼鸣与晨霜的凉意,祝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随即惊异地现,自己身上竟未着寸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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