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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春深千岁酒莺声日暖四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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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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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也想打他:“自己不听就捂上耳朵,我正听得兴起,就被你给打断了!”

贺僖嚷嚷:“好心没好报,走,大郎,我们放鞭炮去!”

他拉着贺歆就往外跑,不一会儿,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众人说话声越发听不清了,索性都闭上嘴,捂起耳朵皱眉而笑。贺湛凑近了与贺融说话,贺融只见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由也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贺湛费着老大劲儿,嘴巴一张一合,好半天,贺融总算看清楚了,他一字一顿说了五个字:“寒、辞、去、冬、雪!”

贺融在心头洒然一笑,便也跟着回了一句:“暖带入春风。”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然而对许多人来说,新年过后的春风并不温暖,因为就在众人猜测皇帝龙体不豫,恐会生变之际,还未到元宵,京城还真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只不过这件大事并非皇帝生病,而是大年初五的黎明,京城所有人还沉浸在年节氛围,各部官员也还未结束休沐之际,一名少年敲响了京兆府外面的登闻鼓,彻底拉开文德二十三年的序幕。后来贺家人才知道,那名少年叫苏长河,是监察御史苏涣的幼子。若干年前,陈无量去世,岭南道监察御史苏涣上告陈无量经略岭南期间,贪赃枉法,屠杀当地土民,甚至事涉谋反,但案件呈交刑部与大理寺联合审查之后,不了了之,苏涣反以诬告之罪被流放,后来死在流放途中,他的家人同样也被流放充军,再后来,就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了。如今苏涣的儿子却忽然出现,还为父伸冤,信誓旦旦说明当年的事情并非父亲诬告,而是刑部联同大理寺将真相隐瞒,欺君罔上。这样烫手的山芋,京兆尹如何敢擅专,二话不说赶紧连夜入宫禀明皇帝,据说皇帝立马就召见六部九卿,连贺泰也不得不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一头雾水上了马车,又一脸凝重地归来。次日就传出消息,皇帝下令御史台重审当年陈无量案!这桩案子,在京城当官超过五年的人,也许都有所耳闻,哪怕之前对其并不敏感的人,也嗅到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纷纷绷紧脑子里那根弦,等待随时有可能爆发出来的更大消息。即使是贺僖这样很少过问朝政的人,也知道皇帝为什么会下令御史台重审,而非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去办——因为这桩案子当年就是刑部和大理寺合审的,如今皇帝的这道命令,摆明已经不再信任他们。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许多人不由得惶惶起来,尤其是与案件或多或少有些牵连的人,更是终日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就被卷进去。比他们更紧张的是齐王。他几乎肯定皇父已经得知当年他在这件事情里的所作所为,但皇帝从头到尾并没有点他的名,他不知道那些已经被审问的官员里,有没有人吐露他的名字,更不知道他们会如何诋毁污蔑自己,哪怕皇帝现在将他叫进宫去大骂一顿,他也不会比现在更加惶恐。他现在方才知道,世间最可怕的,不是狂风暴雨来临的那一刻,而是明知它们会到来,却不知什么时候才到来。对着心腹幕僚,齐王再不必强装淡定:“联芳,这回你可得好好想想法子,否则就怕本王再也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了!”

幕僚忙道:“殿下且不要慌,越慌只会越出错!”

齐王面色冷白,勉强笑道:“由不得我不慌啊,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会折进去,他们一定会供出我的!”

幕僚皱眉:“苏家这么多年都没消息,这个苏长河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下子就惊动了圣上,其中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依我看,此事很可能与卫王有关。”

齐王眉头紧皱,分寸大乱:“不管与谁有关,我总得先把眼前的难关给过了!哎,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应该一时心软,怜陈家孤儿寡母,去蹚这趟浑水,现在好了,真是妇人之仁!”

他当年帮陈家掩盖罪证,到底是不是出于心软,幕僚不置可否,只道:“殿下,事到如今,自怨自艾也是无益,不如您主动去向陛下坦陈一切,请求陛下的谅解。”

齐王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陛下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这样,我恐怕……”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苦涩道:“恐怕就无缘大位了。”

幕僚叹道:“陈无量一案,您收了陈家的钱财,为陈家遮掩,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苏涣被冤不算什么,陛下最忌讳的,恐怕还是您瞒下陈无量事涉谋反的那一部分证据。”

齐王抉择不定,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焦躁的心情却已从脚步声中透露出来。幕僚又劝道:“以陛下的精明,您若是不说,他也迟早会知道,在下以为,与其等陛下找您算账,不如和盘托出,起码也算坦诚。”

齐王狠狠心:“罢了,我这就入宫!”

他忐忑不安入了宫,却在紫宸殿外被拦下来。马宏对他道:“太医正在给陛下看诊开方子调养呢,让陛下这两日要静养,陛下说了,让殿下您先回去,今日就不见了。”

齐王盯着马宏,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些许端倪:“马常侍,我并非故意打扰陛下,而是真有急事!”

马宏笑眯眯,微微躬身:“小人晓得,小人也如实禀报了,可陛下之命,谁也不敢违逆,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小人了。”

齐王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从袖中摸出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想要塞过去,马宏却事先后退两步:“殿下恕罪,小人还得在陛下身边随时听唤,就先告退了。”

趋炎附势的小人!齐王恨恨想道,却不得不急忙拉住他。“马常侍,我就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陛下有空了再见我也无妨,劳你代为通传一声吧。”

马宏轻叹,小声道:“陛下最近,恐怕是不会在朝议之外的场合见任何人的。”

齐王咬咬牙:“那我就等到陛下愿意见我为止!”

马宏见状也不再劝,躬身行礼之后就转身入内。余下齐王站在紫宸殿门口,咬咬牙从早上等到下午,可皇帝始终没有召他入内。直到傍晚,他饿得四肢发软,差点站立不住,才只能怏怏而归。曾经齐王以为皇帝对自己的看重,已经和故太子别无二致,可现在他才赫然发现,故太子终归是故太子,他一个大活人,无论做什么,也没法跟死人相提并论。紫宸殿内,皇帝并未像马宏说的那般虚弱,他侧躺在榻上歇息,手里还拿着一本奏疏。马宏轻手轻脚地进来。皇帝头也不抬:“走了?”

“走了。”

马宏陪笑,“刚刚才走的,站了三个时辰,滴水未进。”

皇帝哂笑:“明知犯下大错,却还心存侥幸。”

马宏未敢多问,赶紧帮忙整理一旁奏疏。皇帝却叹一口气,将手头文书放下,再没了看的心情。外人都道他铁石心肠,登基之初杀害兄弟,后来又处决儿子,百年后史书上还不知如何写他,这些皇帝本是不在乎的,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自步入暮年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心肠似乎也跟着软了起来。重查陈无量案,是为了震慑朝中那些成日算计小心思的人,告诉他们,皇帝虽老,但尚有猛虎噬人之力,也是为了给齐王一个警告,让他幡然悔悟。皇帝想,若是经此一事,齐王知错能改,此事就算是揭过吧。然而齐王并不知皇帝所想,他与许多人一样,都认为皇帝要一查到底,彻底将他安插在各部,尤其是刑部与大理寺的钉子拔出来。所以这段时日,他想方设法打听案件进展,希望提前得知消息,好早作准备,但御史台似乎一夜之间成为铁桶一般油盐不进的存在,非但是齐王,连鲁王与卫王等人,也同样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直到元宵节之后,正月十七那一天,案子闪电般爆发出来,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告破收尾。很快,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因包庇陈无量,徇私枉法,俱被罢黜,留家等候发落。而在他们以下,刑部与大理寺总共一十三名官员就没有这种体面了,这些人通通被一捋到底,罢职收监,关入南衙的大牢。这其中,就包括了曾经在十几年前告发鲁王府私藏巫蛊的前鲁王府长史,今刑部侍郎翁浩。对翁浩,贺泰可谓是深恶痛绝,当时吃里扒外,背叛了他的小人,在得到官职之后,居然因为做事明察秋毫,断案公正而得到皇帝赏识,成为朝野颇有官声的能臣。但贺泰回京时,翁浩步步高升,已经当上了六部侍郎,有皇帝在上头镇着,贺泰敢怒不敢言,没有罪证,他没法对翁浩怎样。如今拔出萝卜带出泥,没想到一桩陈年旧案还能将翁浩也牵连下马,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令贺泰大呼痛快,比看齐王吃瘪还要高兴,当天晚上就喝了一大坛酒。贺融没有像贺泰那样喝得酩酊大醉,当时他正与杨钧高氏在一起,听见薛潭匆匆过来告知这个消息之后,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就直接去了北衙,找到贺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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