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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春深千岁酒莺声日暖四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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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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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张掖早就待得快长毛了,每日操练出来的那一身力气正无处可使,闻言满腔热血沸腾,轰然应诺道:“但凭统领差遣!”

连堂堂天家皇孙都悍不畏死,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胆怯退缩?贺湛大喝:“好!这才是我汉家的好儿郎!”

他望向今日刚刚被杖责过的林淼三人:“你们三人留下,若我们不能回来,你们就将我们的遗书带回长安,呈给陛下,送给我们各自的家人!”

林淼等人忙道:“我等年轻力壮,伤势几日便可复原,不愿贪生怕死,也想追随统领同行!”

贺湛原是不同意,但他们再三恳求,又说遗书人人都可送,若是同袍都赴死建功,唯独他们被留下来,日后也没脸回去见父老乡亲了,贺湛见他们意志坚决,这才同意。众人散后,陈谦对贺湛道:“恭喜统领,人心可用,士气可用。”

贺湛抬头望月。月圆如盘,亘古未变。天下望月人,同有一片月。他想到三哥临行前对自己说的话,想到自己离开长安时发下的雄心壮志,又想到此去前程莫测,吉凶未卜,内心激荡反复,最终被皎洁月光渐渐抚平,化作一潭宁和安详。含光剑剑鞘上的纹理在手掌中清晰可感,他却又握紧了一些。三哥,等我。长安,等我。……贺融站在帐篷外面,负手抬头。“今日是十五了吧,月亮真圆。”

薛潭感慨。贺融:“十五月亮十六圆,今日十六了。”

薛潭失笑:“瞧我,都过得不知今夕何夕了,那咱们来到这里也有两个月了,你的提示那么隐晦,也不知五郎他们能不能收到,五郎又能不能看懂。”

贺融漫不经心:“五郎聪明着呢,只是平日不显罢了,我与他素有默契,再说那提示又不难懂。”

薛潭:“就怕老可汗挨不到那个时候……”

话还未说完,便见鸿雁匆匆过来,神色紧张:“大汗有些不好,公主让你们赶紧回帐篷里,不要乱走!”

薛潭赶紧捂住嘴。他童言无忌,老天爷不要当真啊!作者有话要说:贺融看着月亮,打了个喷嚏:谁老在背后说我坏话?另一个地方,贺湛自言自语:不知道被三哥拿走的零花钱他还会不会还我。杨钧:唉,答应了三郎,以后要成亲都先给他相看过,那他要是回不来,我一辈子不都成不了亲了?贺泰:三郎你快回来,爹等着你出主意呢,嘤嘤嘤。贺融的喷嚏接二连三,打了一晚上。薛潭:贺贞观,你到底欠了别人多少债?准备几日,贺湛就带着陈谦他们从张掖出发,与同样准备前往西域的商队一起。即使要以朝廷使节的身份进行会晤,一行人也不可能直接就跑到西突厥王庭去,如今两地并未正式建交,贸然前往容易发生冲突,甚至被扣押,中原人做事也习惯先投石问路,来个铺垫,再进入正题。若换了从前,贺湛也许并不会去考虑这么多,在他“凡事有三哥”

的惯性思维里,这些事情只要交给三哥去烦恼就好了,但眼下,在三哥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他自然而然地挑起大梁,模仿三哥平日里事无巨细的细心,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遍,确认没有出现重大纰漏才作罢。一日没有抵达西突厥王庭,那里的情形就谁也不知晓,所谓的筹划,也只能是以猜测的方式尽量完善,所以在还未离开张掖的时候,贺湛就先让信使快马加鞭,送信到西突厥王庭去。信是在离开长安时就已经写好的了,当时贺融做了两手准备,假设真定公主在西突厥拥有一定地位和权力,那么就以使节的身份正式求见,顺便祭出加盖了皇帝玉玺的旨意。但那时从西突厥传来的消息并不太妙,所以最终贺融跟薛潭他们只带上了公主金册,把旨意留给了贺湛,现在贺湛正好派上用场。紧接着一行人又先到了焉耆城,等候王庭的回音,如果王庭那边同意会面,他们立马就可以从焉耆城赶过去。焉耆国灭亡之后,焉耆城就被西突厥实际控制,这座城池成了东西往来交通的重要中转站,虽然还是在西突厥的地盘,但管理没有王庭那么严格,城中还有许多胡汉商贾,对贺湛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缓冲地带,可进可退,可守可攻。等待的日子的煎熬的。贺湛他们住在焉耆城中最好的客栈,连带那一百名禁军卫士,包下了整间客栈,充分体现了中原朝廷的财大气粗,看得旁人羡慕不已。但贺湛本人却并不怎么愉快,比起时时刻刻在这里悬着一颗心,他还宁愿现在就动身去王庭,起码不需要成天揣测各种情况。也是直到此刻,他才充分体会到三哥强大的内心。要知道,现在他们起码还有三哥打前站,但当初三哥跟薛潭他们过去的时候,西突厥可完全是一片凶险未知的土地,谁也不知道会在那边遇到什么。要有多坚毅决绝的一颗心,才能置生死于度外,单枪匹马就过去了?那个人的存在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他的光芒可以让任何人忽略他的残疾,他的文弱,贺湛知道,也正因为如此,薛潭和高氏二人,也才能抛开任何迟疑,毫不犹豫地跟随左右。……但贺湛并不知道,他眼中英明神武的贺三哥,正在遭遇他自出生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计划再周密,设想再完美,也比不上突如其来,不由人力控制的变故。帐篷外面不时传来突厥语的交谈叱喝之声,又夹杂刀枪剑戟铮鸣碰撞。不是在打仗,但可以听出一丝紧绷的氛围。贺融与薛潭盘腿而坐,相对无言。他们还算能沉得住气,高氏的火候毕竟差了几分,她虽忍住没出声,但整个人却因紧张而僵住,前胸后背都冒出汗来,不一会儿,连手心也滑腻腻的。心脏快速跳动,几乎要蹦出胸口,正当她按捺不住,想要出声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动静,下一刻,帐篷布帘被猛地掀开,一个人被狠狠推进来。对方啊了一声,踉跄几步,摔倒在地。高氏定睛一看,忙上前去扶。“鸿雁娘子,你没事吧?”

贺融与薛潭都是男人,不方便伸手,就问:“公主呢?”

鸿雁脸色苍白,大口喘气:“公主还在大汗帐中,伽罗带人将王帐都包围起来,把我也带走了,不知公主现在如何了!”

贺融:“大汗情况如何?鲁吉呢?”

鸿雁:“还、还在,听大夫说,今夜可能不大好,公主在旁边守着。鲁吉王子也在!”

薛潭:“糟了,伽罗可能想先下手为强,一网打尽!”

鸿雁紧张:“那可怎么办!”

贺融:“你们公主的人手呢?她平日是如何调动那些兵力的?”

鸿雁快哭出来了:“公主有代表可敦身份的印信,可以调动那些亲兵,偶尔也由我传话,但现在印信还在公主身上,我们根本没法进入王帐!伽罗、伽罗会不会趁机杀了公主?”

贺融握紧竹杖,拧着眉头,沉默不语。鸿雁几乎将他当成溺水得救的浮板,近乎绝望而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不会!”

片刻之后,贺融肯定地道。得到这定心丸一般的两个字,鸿雁差点虚脱倒地,高氏忙将她撑住。薛潭:“公主并非束手就擒的弱女子,你别忘了,她现在手头也有自己的力量,你们可汗在焉耆城还为她留了三万兵力,加上她在王庭的兵力,虽说比不上伽罗,但这些人若闹起来,也是一场不小的混乱,更何况那些部落首领,也还没全部对伽罗归心,其中不少就等着双方闹起来之后浑水摸鱼的。”

贺融颔首:“鱼深说得不错。”

鸿雁双手合什,红着眼道:“公主半生凄苦,眼看自己终于能做主了,却又出了这样的事,上天保佑,希望公主平平安安,再无波折。”

上天保不保佑真定公主,贺融不知道,他从来是不会坐以待毙,等天上掉馅饼的,哪怕“尽人事,听天命”

,也得先把能做的都尽力了,然后才能束手“听天命”

。贺融道:“公主现在只怕比我们还着急,你能否有办法接近王帐,将她的印信拿出来?”

鸿雁想了想:“现在还能出入王帐服侍的人中,有一名使女林氏,与我平日里还算熟识,但也不是特别亲近,只怕她不肯冒险帮忙。”

贺融:“汉人?”

鸿雁:“对,她与她弟弟,都是从汉地被掳过来的。”

贺融:“她弟弟呢,现在还活着吗?”

鸿雁:“在,她弟弟现在就负责洗马喂马。”

贺融:“你马上派人去将她弟弟抓走藏起来,派人看住,现在局势这么乱,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洗马奴隶失踪的。”

鸿雁明白了:“您是想……?”

贺融淡淡道:“然后找个机会将林氏叫出来,告诉她这件事,让她帮我们将公主的印信送过来。”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阿青那样善良,贺融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心,因为他们的性命也系在上面,稍有差池就会全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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