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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春深千岁酒莺声日暖四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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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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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湛心道,京城真是处处有权贵,个个有后台,随便一颗石头丢出去,砸到的说不定就是哪家公侯官宦的人。“我看宋蕴那样子,已经认定是我给他下绊子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对我下黑手,你最好离我远点,免得被连累。”

张泽不以为意:“怕什么,你又不是打不过他,我一见了他就手痒,正好你揍他们的时候我可以跟着踩上一脚!”

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贺湛无奈了。当天宋蕴没有再找他麻烦,估计是被罚得没有力气了,但贺湛回到家,路过贺融的屋子时,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脚下跟着转了方向。贺融正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练字。贺湛玩笑道:“三哥的花绳呢?”

贺融头也没抬:“给文姜了。”

贺湛近前一看,对方正在默写《孙子兵法》的《兵势篇》,这本书贺湛是背熟了的,眼看贺融写到“故善战人之势”

,忍不住就接下最后的结语:“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贺融一气呵成,搁笔擦手,满意道:“不错,你小时候背的,还记得。”

贺湛奇怪:“这是崇文馆的功课?学士们教《孙子兵法》?”

贺融:“先生只是让我们每日写三篇大字罢了,不拘什么文章,平日里学的多是四书五经。”

贺湛:“三哥的字可真好看。”

贺融睨他一眼:“你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兄弟几人都跟大嫂宋氏的父亲宋先生学的字,当时贺融学得既快又好,宋先生便让他帮着指点弟弟们,贺湛的字,大多就是贺融指导的,一手行书,两人像了个七八成。贺湛笑嘻嘻,也不反驳。文姜端出茶来,为两人倒了一杯,又做别的事去了。这茶已经不是他们自采的野茶,而是宗正寺送来的份例,虽不能与贡茶相比,也清香细腻,入口先苦后甘。贺湛:“三哥,你听说过邱溯吗?此人好像在南衙当差,昨日他与宋蕴去南吕坊,被家中妻子知道了,亲自带人去大闹一场,把我在禁军的几个同袍都给狠揍了一顿。”

贺融将写满字的纸提起来,拿到一边晾干,漫不经心道:“知道啊,就是我让人去邱家通风报信的。”

贺湛一口茶顿时喷出来。贺湛那一口茶喷出来,有几滴溅上宣纸,幸好刚才贺融已经把写好的那张挪开,不然眼下又得重新写过。饶是如此,贺融也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贺湛忙抬袖擦嘴:“三哥,这是怎么回事?”

贺融:“我不是说过吗,昨日他们大声说笑,提及你时,我正好路过,听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我就顺手教训了他们一下。”

贺湛:“那你怎么知道邱溯家有悍妻,住在何处?”

贺融:“邱溯自己说的,家里有个凶婆娘,要早点回去,被宋蕴那些人笑话了,说你爹怎么说也是个大将军,居然还惧内。我想宋蕴这些人,平日里必是在京城里走鸡斗狗的人物,知道的人不会少,果然一问就问出邱溯家门,我就让文姜去报了个信。”

贺湛哭笑不得,敢情他今天被找茬还真不冤。贺融:“他今日又去找你麻烦了?”

贺湛笑嘻嘻:“还好,季大将军罚了我们一顿,不过他去南吕坊的事闹出来,回家估计还会挨罚,还是三哥厉害。”

贺融朝他伸出手。贺湛迷惑:“啊?”

贺融:“买新纸的钱。”

贺湛嘴角抽抽,手摸向钱袋:“三哥,咱们打个商量,那纸也不是全坏了,裁一裁还能用,买新纸的钱,我一半,你自己付一半,怎么样?”

贺融没说好与不好,因为长兄贺穆进来了,他后面还跟着贺秀跟贺僖。“三郎,你今日在馆里,委实有些孟浪了!”

贺穆纠结着一张脸,语带埋怨。贺湛不明所以,扭头去看贺融。贺秀大喇喇坐下:“大哥,你也别怪三郎,是那些人欺人太甚,把我们当什么了?揍人的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有本事就来寻仇好了!”

贺湛以手肘捅捅吃蜜饯的贺僖:“到底怎么了?”

贺僖:“今日学堂上,就午休时,一帮同窗说起馆阁学士生辰临近,在讨论送什么礼好,大哥听见了,也想送,就问他们,谁知他们话里话外尽是奚落,还说什么‘刘据今安在’,大哥气不过,就跟他们理论起来。”

刘据乃汉武帝太子,因巫蛊案而被废,最后惨死。贺泰不是太子,但他是皇长子,当年遭遇与刘据也有相似之处,那些人说这句话,讽喻之意明显,贺穆忍得下这口气才有鬼。贺湛:“然后呢?”

贺僖:“然后三哥接了一句‘孝宣兴汉室’,他们就都哑巴了。”

孝宣指的是汉宣帝刘洵,刘据虽然横死,但他的孙子刘询,却最终登上帝位,成为汉宣帝,在位二十多年,功光祖宗,业垂后嗣,史称中兴。贺湛笑道:“三哥有急智,这不是回答得挺好的?”

贺僖将蜜饯咽下,翻了个白眼:“结果好死不死,正好被刚进来的贺臻听见,贺臻不依不饶,还质问我们是不是野心勃勃,心怀不轨,大哥就又跟他们吵了起来。”

贺穆皱眉:“这话本来就容易落人口实,给父亲惹来麻烦,我们刚入崇文馆,没有必要与贺臻起冲突。”

贺秀却道:“难道别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们还要笑脸相迎吗?他们将父亲比作刘据,分明就是诅咒,我们也没说父亲就是汉宣帝啊!”

自己还未讲完,两位兄长倒先吵起来了,贺僖咳咳两声,对贺湛道:“我们有三哥在,他们吵不过,就要动手,结果被二哥压着揍了一顿。”

贺湛啼笑皆非,他在北衙揍人,兄弟们又在崇文馆揍人,也算心有灵犀了。贺秀从贺僖那里抓过一把蜜饯,气呼呼道:“其实若是能选,我还宁愿跟着五郎去禁军呢,成日捧着个书本摇头晃脑,再这样下去,人都要读傻了!”

贺僖也唉声叹气:“若是能选,我想去钦天监呢!”

弟弟们的抱怨,让贺穆头疼不已,他教训道:“从前没书读,那是没办法,如今能进崇文馆,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教我们的学士,可都是当代大家,你们看看贺臻,如今才跟七郎一般大,就已经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了!”

贺秀撇撇嘴:“再伶牙俐齿,比得过三弟吗?”

贺融蹙眉:“二哥,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贺僖插嘴:“明显是在损你!”

排行老七的贺熙身体不好,内向文静,哥哥们斗嘴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坐着,见状也只是笑,并不参与。“皮痒啊你!”

贺秀把贺僖手里的零嘴全都抢过来。兄弟俩打闹成一团,贺松进来禀报:“几位小郎君,齐王携卫王前来拜访,郎君请你们前去见礼。”

几人面面相觑,贺秀忍不住道:“打了小的,老的就上门了,该不会是找父亲告状吧?”

贺穆瞪他一眼:“待会儿少说两句,有什么事我在前头顶着!”

……皇帝的儿子不少,但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先皇后所出的昭元太子。昭元太子天资聪颖,孝顺温厚,几乎是每个父亲心目中的理想儿子,但很可惜,天不假年,他十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皇帝悲痛万分,下令太子陵就修筑在自己的皇陵旁边,好让自己百年之后也能时时与儿子为伴。既有这样的珠玉在前,其他皇子与其相比,未免就逊色了几分,尤其是在皇弟贺祎与四皇子贺琳谋反不成之后,皇帝从此就对立太子一事闭口不言,长子贺泰被流放在外,京城余下的皇子,就只有齐王贺璇,与卫王贺绘。齐王为淑妃所出,恂恂儒雅,礼贤下士,世人都说有先太子之风,在贺泰没有来京之前,他是最被看好的太子人选,虽说皇帝迟迟不肯开口立太子,但许多人都觉得,这太子之位,若无意外,应该就是落在齐王身上了。今日在崇文馆里跟贺穆他们吵架的贺臻,就是齐王世子。贺泰来京之后,还没见过自己久未谋面的两个兄弟,对方忽然联袂登门,他也正奇怪,想想自己如今身份,忙给两个弟弟行礼,却马上被齐王扶住。“大哥莫要折煞我们,都是自家兄弟,就算行礼,也该是我们给你行礼才是!”

齐王道。贺泰道:“如今我等尊卑有别,理当如此。”

齐王挽着他的手往里走:“大哥回京之后,我们也早想上门探望,可惜彼时陛下还未正式下诏,我们怕贸然登门,反倒给你惹麻烦,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卫王也笑道:“是啊,如今好了,咱们兄弟又能团聚,往后我们要是过来,大哥可别嫌我们烦。”

齐王和卫王在皇室中排行靠后,十一年前他们还小,贺泰与他们往来不多,但如今听到这番话,心里也挺感动:“多谢你们,还惦记我这个大哥,多年别过,物是人非,我如今也不贪多,但求平淡安稳度日,就已心满意足。”

齐王:“大哥言重了,如今你在京城,有什么短缺的,需要的,就派人给我们说一声,但凡弟弟们有的,定然能拿出来,就算我们拿不出来,也可以去求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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