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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礼谦坦言道:“家主教训的是,属下会再仔细调查分析,看看其中究竟有何门道。另外关于秦家二小姐过往的情报调查再次被王府的人阻挠,可见必然是有猫腻的。如果继续坚持要查,很容易暴露咱们这边的底细。家主……您看……”
宁重楼果断地说道:“那边先放一下,动用埋在隐龙内部的暗线和朝廷那边的人手,探探皇室的风头。只要确认平南王与皇室那边暂时还没有勾结,我们的处境就会相对安全一些。”
“家主高见。”
左礼谦发自内心地赞叹。十年前,宁重楼被接回家中,谁都不看好他。一个病弱的神志恍惚的忘记过去的人,一个从没有在商场中历练过的完全不懂生意的人,怎么可能撑的起偌大的宁家?然而他是老家主唯一在世的子嗣。左礼谦犹记得老家主临终时握住他的双手嘱托道:“礼谦,重楼和宁家就托付给你了。宁家可以没有重楼,却不能没有你。你懂我的意思吧?如果不是祖制血统所限,你才是更适合统领宁家的人。”
因这句话,左礼谦愿为宁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宁重楼有过人天资,病愈后努力学习经营之道,加之左礼谦毫无保留悉心教导辅佐,迅速适应了新的环境,慢慢接手宁家的大小事务,处理起来井井有条,成绩显著。这些都让左礼谦欣慰不已。最难得是宁重楼敏锐果敢沉着冷静宠辱不惊,这些年更是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懂得驭人之术,行事颇有王者之风。左礼谦觉得就算没有他的辅佐,宁重楼也能收服宁家上下,建功立业继续宁家的辉煌。用左礼谦的眼光看,宁重楼有太多的优点,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宁重楼的心太善,不择手段伤天害理的事情能想到,却永远不肯做,道义两字烙印在骨子里。所以有些阴暗的残酷的事情,左礼谦只能用其他方式帮他去处理。比如关于那个奴隶,左礼谦能够感觉到宁重楼的不舍和关注。这不是好苗头,那么他要及时为宁家将这种隐患清除。于是左礼谦在赞叹家主英明的同时,心中不由自主打着小算盘。宁重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双眼凝视着左礼谦一字一句道:“礼谦,别的事情我都放心交给你处理,而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我惹下的祸端,不如还是我亲自来解决吧。”
宁重楼是商量的口吻,周身却散发出一种毋庸置疑的气势。左礼谦愣了一下,终于是屈服地点点头。毕竟是涉及到宁家子嗣血脉骨肉的问题,还是由家主自己处理才能更彻底。等到左礼谦离去后,宁重楼并未安歇就寝,反而是换了一身夜行衣,传唤贴身影卫一起离了书房。宁重楼想不起来十年前究竟为何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流落街头,后来被接回宁家经医治性命无碍,武功却是荒废已久大打折扣。好在他原本武功非凡,如今就是剩下的这两三成想要夜行外出瞒过普通护卫也已经绰绰有余。廿一捧着二小姐赏赐的新棉袄高高兴兴回到下奴院子。二小姐一反常态没有留他在她的院子休息,他也没有奢望没有追问。奴隶们还未下工,下奴院子里冷冷清清,奴隶住的大屋敞着门,火塘里只剩烧过的柴灰。廿一四下看了看,发现刑房的大门虚掩着。他犹豫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王府刑房的阴森恐怖,终于是没有推开那扇门,就在刑房边上寻了一块能被房檐遮挡还算是干净的地方将新棉袄卷起放好。二小姐夹带在棉袄之中的一张写满字的纸,廿一早就发现了,趁着此时无人,他将纸取出来飞速看了一遍把内容牢牢记在心中。然后他将纸团成一团吞入肚内,心中却起了一层涟漪。二小姐的字歪歪扭扭,还有许多错别字,不过要表达的意思简单明确。她希望廿一帮她控制这些隐藏在暗处王府的影卫。相应的,她许诺如果廿一做成了这件事,她会告诉他整个计划,愿意帮他实现更多心愿,两人可以互惠互利。她知道桃李园李先生是为王府训练影卫的人,廿一也曾坦言武功是李先生传授,还有关于娈童的传言,她认为他牵线,她就有机会与李先生交涉谈条件。她很清醒,目标明确,她没有讲更多华而不实的甜言蜜语,没有用欺骗的手段,她提出交易,她将他当做平等的人。无论这是不是游戏,或者背后潜藏着更深的阴谋,对廿一而言都具备足够的吸引力。他也正想弄明白当年宁重楼与先王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一个人身份卑微势单力孤,如果有二小姐掩护帮衬,他说不定真的可以得偿心愿。而且二小姐目前提出来的这件事情,也许并不难办。李先生就在宁家,他应该是王爷派来宁家的所有影卫甚至是潜伏暗线的总控制人。不过李先生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王爷安排的任务上,廿一能够感觉到这个关键。机会摆在面前,他不能错过。廿一深吸一口气,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他要配合二小姐继续这场“游戏”
,也许这可以让他能在死前少留一些困惑和遗憾,至少他主动努力过。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好像胆子变大了许多,居然敢想这样的事。是因为二小姐那么快就兑现了承诺,没等他做什么就先满足了他的一个心愿,他尝到了甜头之后才会生了更多的贪念么?如果不是游戏,不是耍他,她是真的对他好,他情何以堪?他根本无以回报啊!65夜半寒风冷廿一一边思考问题,一边脱下棉裤,还有身上穿的夹袄,叠放整齐与那件新棉袄放在一起。他打算趁着暂时无人支使他做活的时候先去冲个澡。前日例行刑责之后被吊到早上,昨天晚上他又被拴在畜棚外边都无法自由活动,身上血渍污渍太多,再不洗刷一下恐怕会被旁人更加嫌弃。好在奴仆用的水井离着下奴院子并不远,廿一如过去一样,走到井边,打了水从头浇在身上,等到身上那层破烂单薄的衣物都湿透了,他再一点点将黏在伤口中的布条撕下来。这件上衣看来是无法再穿了,廿一灵机一动将烂布条在水里洗了洗,缠在了脚上遮掩住掌心那恐怖的血洞。还能剩下一些破烂布料,廿一舍不得扔掉,都收拾干净拿回了下奴院子,晾在刑房旁边角落的枯枝上。他盘算着等布条干了以后,还可以用来包扎下次例行刑责的新伤口。仍然没有人来指派廿一做活,他于是赤了上身贴着刑房外边墙根席地躺下,故意离他存放棉衣的地方远一些,免得有人来折腾他的时候那些衣服受了殃及。夜风很冷,廿一蜷缩身体默默运功才能勉强抵御刺骨寒凉。其实他刚才看见奴隶住的大屋里靠近火塘的地方有一床新铺的稻草,上面放着他用过的那条毯子。按照王府里不成文的规矩,奴隶之中带孩子的女人或者是有靠山的才能混到房内好一点的铺位,在宁家的下奴院子能挨着火塘睡觉有铺有盖的一定也是这样吧。廿一自认低贱连进屋去睡都不配,哪敢去招惹占了那种好位子的人。于是他闭上眼,告诉自己要将那毯子彻底忘记不用再惦记。昏睡之中,廿一听到奴隶们下工回来的声音,多数都是直接进了大屋睡下,有一两个看到廿一稍加议论,却也没有嫌他肮脏恶心要赶他走的意思,他稍稍放心。那个叫杏生的女奴许是去巴结有权势的仆人耽误了时间,回来的最晚,她一进院子看见廿一居然是赤了上身躺在刑房外边,赶紧走过去惊讶问道:“廿一,你怎么睡在这里?”
廿一在发烧,头晕沉沉口唇干裂,没有力气言语,又怕是被嫌弃若答了话没准会被赶走,索性假装没有醒来。杏生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太情愿地蹲下身,摸了摸廿一的额头,滚烫,是烧的神志不清了么?他赤着的上身遍布新伤旧痕体无完肤触目惊心,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她扭头不敢再看,于是发现刑房大门另一边放着的那叠棉衣,记得白日里廿一是穿着厚衣的,怎么睡觉了反而脱下来了?他是傻子么,不知道夜里比白天冷么,怎么反而赤了上身席地躺着吹风,不去屋内休息呢?杏生想先将棉衣拿起来盖在廿一身上,手刚碰到衣服边,就听见廿一出声。“对不起,那是主人赏赐给下奴的东西,请别……”
廿一紧张地恳求,如果衣物被拿走了没的穿倒无所谓,怕是会让二小姐生气,他也要受责罚。杏生停下手中动作,忍着心中酸楚安慰道:“别怕,我不是要拿走你的衣服。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多穿一些睡到屋里去?我只是想给你盖上一点东西御寒,万一你半夜冻坏了可没人管。”
“谢谢你,不用了。”
廿一松了一口气,如实说道,“下奴以前也是这样睡在外边,下奴肮脏怕是去了房内会让人厌烦。”
杏生今天特意抽空在男奴隶睡的大屋内靠近火塘的地方加了铺位,还捡了也不知是谁丢在下奴院子的一条看起来不错的毯子放在铺位上面,想着将这好处给了廿一,赢得他的信赖,往后也好打听更多消息。不过原本睡在火塘边上的奴隶很是不满,抱怨了几句,嫌弃廿一肮脏恶心。她也觉得不该委屈了自己人,让外人占太大便宜。还寻思着晚上回来再挪挪铺位,让廿一睡边上也凑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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