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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无需旁人督促,虔诚地三叩九拜,默默为母亲祈祷来生平安幸福。即使是这样,也丝毫不能减轻他身心为此而生的痛。如果他的母亲泉下有知,如果她不嫌弃他的血脏了她的陵寝,他的晦气污了她安睡的地方,那他宁愿日夜在此叩头,流尽鲜血抵偿罪孽。可惜他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卑微低贱如他,也许再无法活着回来这里。母亲,孩儿要走了。母亲,大公子是用孩儿的血祭拜,您不会生气吧?如果您真的生气了,请狠狠惩罚孩儿,千万不要责怪大公子,他应该是为了成全孩儿的心愿才这样做的,他一直对孩儿很是照顾。母亲,您是不是也曾对孩儿有过一丝眷恋,一刻喜欢,否则您不会让孩儿生下来吧?母亲,孩儿会尽力求人,能将孩儿的骨灰洒在您身旁,可是又怕您嫌弃。母亲……42夜宿官驿内作者有话要说:在先王妃陵寝祭拜耽搁了一些时间,秦瑶一行人马的午餐就只能是在道边临时找了平坦避风的地方,搭了灶具自行解决。主子们自然是热汤热水用精美器物吃着从王府内带来的上等食品,仆从们多数只能是啃几口干粮稍稍垫一下。廿一被派去拾柴饮马,一直忙前忙后。可惜天气太冷又接连下了几场雨雪,河边和林子里能吃的野菜不好找,他只能是抽空喝了两口凉水冲淡了饥饿的感觉。午餐过后,大公子打道回府,秦瑶一行人马继续向北进发。紧赶慢赶,行至日落,终于是到达一处官家驿站落脚。大齐的官家驿站是由朝廷出钱修建管理,分布在官道附近,运输朝廷物资、传递公文、官员走马上任或外出四处巡查,诸如此类情况都可以凭证件免费入住。如果不是公事,而是官宦家属路经,亦可在缴纳一定费用后借住,享受相应待遇。平南王府一行选择官驿投宿,并非是吝惜钱财,而是贪图驿站内有官兵驻防,相对民间客栈鱼龙混杂,官驿更安全。而且平南王领地内的这些官驿早有王府的人马提前打点,无论是食宿水平和防卫都提升了档次。秦瑶并不过问具体食宿安排,完全放手让秦三才去操持张罗。秦三才没想到二小姐对他这样信任重用,他更是使劲浑身解数,力求将事情办的干净漂亮。这一手倒不是秦瑶故意施恩,实在是秦瑶对于官家小姐出门在外的相应事宜太不熟悉。过去她女扮男装一个人逃难,餐风露宿,行乞街头,从来都没有花钱住过客栈,对于高门大院的官驿更是望而生畏。客栈、官驿内究竟是怎样住,家丁仆从们该如何安置,她一概不知。反正到了地方,她是被丫鬟婆子们扶着去了一个独立干净的院子里,只需在正房内端坐等着吃饭。她能懒则懒,有秦三才替她操心就行,也算是人尽其用。闲呆着没事,秦瑶不由自主想到了廿一,她问小秋道:“过会儿一切安置妥当了,廿一会住在什么地方?”
小秋答道:“听说官驿里是有专门关押奴隶和犯人的地牢,为的是朝廷发配官奴或刑囚临时迁徙所用。估计廿一会被带去那边看管起来。二小姐是有事情要吩咐廿一来侍候么?奴婢这就派人将他喊来听用。”
秦瑶以前听二狗子他们说过,官奴和囚犯流配他乡典卖或服役都是走官道,有解差押送。那些被押送的人,比流民乞丐还不如,身披枷锁一路被解差虐打欺凌,歇脚住宿的地方还不如牲畜棚子。现在这种大冷天,若是让廿一被看管在阴冷肮脏的地牢内,未免有些凄惨,秦瑶心里头转悠着杂念,嘴上说道:“现在倒是没什么事,我还以为那贱奴会与骡马一样拴在牲畜棚子过夜,也不知官驿内竟然还有专门寄存奴隶的地方。小秋,你们喊个驿站的人带我四处逛逛,头一回儿出远门,我想借机多走走看看长些见识。”
平南王的女儿下榻此地官驿,驿长已经是觉得碰壁生辉,听闻这位二小姐要四处逛逛,驿长哪敢怠慢,立刻亲自候在院中,等着带路讲解。秦瑶装模作样,让丫鬟扶着,前面还有婆子提着灯笼,随从五六个一并离开了上房院落。其实这官驿并不大,第一进是驿长和差官们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第二进是驿长一家老小起居之处,第三进就是专门用来接待有身份的官员下榻的客房。另有一处相对独立的院子紧贴着第三进东侧,有门廊相连,是为接待女眷居住,也是秦瑶此番下榻之所。而驿站日常寄存驿马,中转车辆物资的地方是专门辟了一处车马院,在第一进办公院子西侧,方便往来的官员办事。至于秦瑶比较关心的临时关押奴隶和囚犯的地牢,她若不是特意问了一句,驿长本来是不愿带着去看的,毕竟那里肮脏血腥,不太适合女眷参观。秦瑶一再坚持,好奇心旺盛,驿长只得硬着头皮前面带路,拐到车马院一角。这里用石头垒砌着一间设置高窗的小房子,孤零零与别的屋舍都不相连,驿长让守卫打开石头房子的铁门,习惯性地掩住了口鼻。秦瑶动作比驿长稍慢,顿时被门内腐臭污秽的气息熏了一下,只觉恶心头晕。她皱起眉头用帕子掩着嘴问道:“驿长,这地牢内现在有人住么?怎么比牲口棚还肮脏污浊,真是臭不可闻。”
驿长赶紧陪着笑脸解释道:“二小姐,这里目前暂时关着两名流配南疆路经此地的犯人,他们明早启程向南。您放心,地牢里没有窗子,四面全是石头铺砌,内有铁锁和刑械能将犯人死死固定,别说是移动手脚就连喘气吃喝都可以控制他们不得自由。而且我们这里层层设岗防卫森严,从没有出过纰漏。”
秦瑶心想怪不得里面那么臭,原来是没窗子通风还让人不得自由动作,被关在里面恐怕是只有就地解决方便问题。秦瑶这些日子观察过廿一的习惯,发现廿一与一般奴隶不同,竟是极爱干净,无论天气怎样恶劣,只要有力气每晚上就会坚持冲澡,洗去劳作或刑责而生的污浊。若将廿一在这种恶心的地方关上一宿,实在是太可怜了。秦瑶不知不觉对廿一的恻隐之心越发难以压抑,脑中灵光一现,顺水推舟道:“既然是已经关着犯人,本小姐带来的奴隶还是不要与他们在一处吧,免得的受了那些恶徒的教唆引诱学坏。驿长,你们这里是否还有其他给奴隶住的地方?”
驿长是个有眼色的,看出二小姐被地牢内的臭气熏的不行,琢磨着她定然是不会真下去仔细观瞧那种污浊的地方,就让守卫及时关上铁门。秦瑶是的确没了兴致去那阴暗潮湿关着臭烘烘罪犯的地方观赏,转身迈步子向别处走去。驿长识趣地跟上,毕恭毕敬说道:“刚才下官听三管事提起,二小姐的随从之中似乎只有一个奴隶,又是王府自小训养出来的,自当与别家奴隶不同,住在哪里不必遵循旧例,随便二小姐吩咐即可。”
秦瑶微微一笑,让小厮将秦三才叫到身边,低声耳语道:“三管事,临行前父王反复叮嘱一定要将那贱奴看好,本来我是想按照惯例把那贱奴押在地牢内,可是刚才听驿长说,地牢内关押着两名流配的犯人,想必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为防万一,还是让那贱奴少与他们混在一处。白日里我也对大哥提过,权衡再三,我看还是将那贱奴安置在我住的院子里更稳妥。一旦有图谋不轨的人出没,我能就近用那贱奴当人质或挡箭牌,将他看在眼皮子地下,睡觉才能踏实一些。”
秦三才白日里是与大公子一起听了秦瑶的这番真知灼见,他虽然是觉得那贱奴论身份就连拴在马棚里都不配,更不该与尊贵的千金小姐一起宿在上房院子里过夜,可是既然二小姐有那样的顾虑,他不敢忤逆。好在当初那贱奴调拨去春和园,也是一直就住在二小姐眼皮子底下幕天席地睡院子里,没出过什么乱子。秦三才不再多想,恭敬应了。廿一被仆从们支使着将车子和骡马安置妥当,马儿喂好草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夜间比白天更加阴冷寒凉,除了二小姐的点心渣一整天没再吃过任何东西的廿一,只觉得一阵阵眩晕,用手捂着胃强忍身体内外的痛楚,想要趁着旁人都去吃晚饭的空挡,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片刻。秦三才却在此时亲自寻了来,廿一赶紧伏跪在地,心中忐忑不安,身体微微颤抖,故意表现出胆小畏惧的模样。秦三才扬起手里的刑鞭,二话不说就习惯性地在廿一脊背上狠狠抽打了两下,这才冷着脸吩咐道:“贱奴,算你走运。原本该是将你关押在那臭烘烘的地牢里,可惜咱们二小姐心善,特意许你睡在她那边院子里,兴许晚上还要将你当成阿猫阿狗的逗个趣。你识相一点,乖巧一些,别惹二小姐生气。”
廿一叩头,唯唯诺诺应着。秦三才更加得意道:“若是二小姐厌烦了,将你打发出来,记得到爷这里听用。其实你也别那么死心眼,李先生不过当你是个玩物,他宠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换换新鲜口味,说不定早将你忘了另觅新欢。再说这趟你能出来,还不是爷替你美言担待?你该知恩图报,趁年轻还有一点姿色在,抓紧机会将爷伺候舒坦了,以后也少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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