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马五（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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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提了短刀，后退几步，猛地向前冲，右脚站在船舷一蹬，身子腾空而起，越过丈许的海面，落在倾斜的客舟甲板上。甲板上并无人影，只有横七竖八的十来具尸体，尸身都伤痕累累，鲜血横流，可见刚才厮杀的惨烈。
江枫走向后舱，一脚踢开舱门，刚刚抬腿迈入，忽地一声，一把钢刀迎面劈下，江枫本能的身子一仰躲了过去。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从暗处窜了出来，又是一刀口横砍，口中出疯狂的呼喝，一副拼命的架势。江枫看他衣着似乎是个郑家的水手，不欲伤他性命，再退半步躲过这一刀，抬腿一脚，正中那水手小腹，那人痛哼一声倒退几步，江枫正要说话，那水手竟然又冲了过来。江枫知他是心智错乱，只好使个扫堂腿，那人全不知躲避，被扫中小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江枫把他扶起靠在舱壁，急急问道“我是商帮的纲江枫。船上还有没有人？这船马上要沉了！”
那水手眼神渐渐清明，看着江枫张了张嘴没出声音，他抬手向舱室角落指了指，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江枫低头一看，他肋下一道伤口还在溢出鲜血，人已经没了气息。
江枫起身向他指的方向走了几步，现地上还有几具尸体，昏暗中也无法分辨身份。在船舱正中，地板上有一个方井，盖子已经被掀开一半，下面黑沉沉的看不清楚，有一条楼梯向下延伸，他晃着了火折子，探头往下张望。底舱中已经被海水淹没了小半，一捆捆一垛垛的长枪、朴刀被细细包裹在干草里，大部分已经被水浸泡，有几捆散落开来，在火光下闪闪亮，显然是上等货色。更奇怪的是，角落里竟有一匹马！那马儿显得惊恐不安，嘘溜溜不停悲鸣，四蹄乱踏。
江枫虽然没见到人，却终不忍那马儿就此淹死，一纵身跳了下去。他双脚落进水里，还没站稳，船身出嘎吱吱的声音，又倾斜了几分。江枫心知此刻危急，赶忙上前去解缰绳。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马儿身旁的草料堆中传出来。“爹爹，你别走！救命，救救我！”
那声音稚嫩婉转，似乎是个女子。
江枫吃惊不小，他将火折子举在身前，蹲下细看，果然有一只纤细苍白的手露在草堆外面。江枫抓住那只手轻轻用力，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被拉了出来。那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消瘦的瓜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鼻梁高挺，眉目俊俏，双目紧闭，身子轻轻抖。江枫由惊愕渐渐转为愤怒，郑庆啊郑庆，你做的好事！这可怜的孩子，必然是被郑家看中，暗中绑架了，送给那什么鸟国王的！这狗东西！江枫脑门青筋暴露，狠狠的一掌拍在地上。
他一掌下去，出咚的一声响，那少女浑身一震，微微上翘的长睫毛迷离地跳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眸子如同秋日山涧的一泓清泉，清澈，单纯，还蕴含着一抹淡淡的蓝色，似乎凝视着它们，就能感受到人世间最可贵的纯净和甜美。
江枫浑身一震，他想起自己死去的小妹，也是跟她一般的年纪，有着跟她一样清澈的目光，不由得眼圈微微一红。他目光变得柔和，温言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的？”
那少女盯着江枫柔和的眼神，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这样温和体贴的跟她说话，对面那个人眼中的真诚与温暖，似乎只有梦里见到的面貌模糊的父亲能与之相比。她的大眼睛里渐渐涌起一层雾气，想起这几日的恐惧、焦急和委屈，不由小嘴一扁，蓄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唰的流了下来。说来也怪，虽然两人初次见面，江枫却觉得跟这少女说不出的亲近，见她哭泣，心中大为不忍，伸手轻轻扶着她肩膀安慰道“不怕不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咱们先出去再说。”
“嘎吱吱”
，船舱又开始慢慢倾斜，似乎这一次不会停下来了。船舱里的水已经齐腰，江枫不及细说，一把将那少女抱起，放在马背上，然后回头在船头方向的壁板上仔细的摸索。他以前见过拉牲畜的船，马这么大的动物一定有斜坡从甲板走到货舱，所以货舱前方一定有大门和斜坡。果然，摸了两下，就找到一扇门，江枫拉开插销用力一推，门板向前倒下，这就是马匹进来的通道。
江枫趟水走回，拉着马缰一纵身跳了上去，他将少女揽在身前，一拉缰绳，大喝一声“驾！”
那马儿看见光亮，知道生路就在眼前，奋力前冲，踏着倾斜的船板，冲出了阴暗的船舱。此时船继续倾斜，船头已经离开水面高高翘起，先是停了一下，然后猛地沉了下去……
钻风船上，所有人都紧盯着对面的客舟，没有人注意，身后的红帆蜈蚣船正在悄悄逼近。蜈蚣船上几个黝黑健壮的海贼，沿着船帮悄无声息的下了海，不一会，一只手攀上钻风船的船舷，一个湿淋淋的海寇轻轻翻上甲板。他摸出短刀，向桅杆靠了过来。于万里看到江枫进了船舱，心念兄弟安危，再也忍不住，抬脚就要跳过去，不想他眼角向侧面一撇，正看见一个海贼鬼鬼祟祟的摸到桅杆背后，不由大喝一声“有海贼！”
众人一起转身，纷纷拔出兵刃。
后面的蜈蚣船也不再掩藏，快靠过来。几个上船的海贼冲到桅杆前围成一个半圆，后面一人使劲割捆绑吕师囊的绳子。怎奈那粗麻绳子沾了海水，颇有些韧劲，一时间竟割不断。张振玉知道，这海贼头子只要逃脱，可就再难制住他，而且海贼有了主心骨，一拥而上自己这些人必死无疑。弓箭长枪都没带在身上，腰刀又不及远，他低头一看，伸手将自己的包铁假腿扯了下来，在手里掂了掂，猛地掷了过去。那吕师囊正在指挥手下分头行事，忽然眼前一个黑乎乎的物事飞来，他被绑住避无可避，被“咚”
的一声砸中了脑袋，顿时晕了过去。
钻风船水手见张振玉这一手“飞腿神功”
如此厉害，士气一振，齐声喊攻过来。于万里力气极大，双手铁尺大开大合，将一个海贼手中短刀打飞老远，然后一脚将其踹入海中。赵石头等人也是两个对付一个，将众海寇打的连连后退。忽然那割绳子的海寇低低欢呼一声，绳子终于断了，他背起自家领，往船舷跑去。
蜈蚣船趁无人防守船舷，已经成功靠上了钻风船。十几个海寇举着刀枪正要跳过来接应，突然两船猛地一震，一起往一边倾斜过去。正要跳帮的海寇们狼狈的从甲板滚落。他们身侧，现出一艘庞大的客舟身影，原来秦明终于摆脱了搁浅的麻烦，赶来助阵了。这一下，攻守之势再次逆转，海寇们亡魂大冒，再也不敢纠缠。几个人拼死护着昏过去的吕师囊回到船上。他们用长篙死命抵住秦明的客舟不让靠近，一点一点的从两船中间挤了出去。也亏得是蜈蚣船这样细长的战船，换成客舟沙船，肯定要被死死卡住，根本跑不掉。
张振玉没有下令追击，一来他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二来江枫身处险境，还是先救人要紧。秦明却不管不顾的驾船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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