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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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四,各路戏班纷纷进场,方家办这场堂会戏,共请了四个戏班子,有隆福寺裘老板的喜庆堂,后海方老板的吉福社,西单牌楼佘老板的合庆班,再加上韩金魁的泰和班。
这场堂会,戏班子,虽算不上京城戏行中一流阵容,场面角色,可丁点不差,戏班里几位挂榜的头牌,都是京戏行中的名角儿。
戏班的老板们,也是久未谋面,正逢新年,彼此见面,也是相互祝福,和颜欢笑。
方家这戏台子不算大,左右上场门下场门,后面有间候场的隔间,不过十来尺见方,四个戏班子百十几号人,肯定是装不下,金崇琛还是找到曲爷央求,又在旁院库房,腾出来间房,供戏班子备台而用。
拿来的戏码,戏班子经理励科才现,人主家排的戏码那个乱,竟是插花的串唱码。
堂会戏,本可分开进场,您这班子演今儿个下午场,我那班子,明个演晚上夜场,这样各家人马,就不必这耗时耗力,跟这受煎熬。
可方家这场堂会,不知谁出的幺蛾子,把戏码全改啦,给四个戏班,来了个混搭戏。
嘿…这招可够损的,金崇琛拿着方家送回的戏码,瞅着都乐,头天吉福社的方老板,跟合庆社的佘老板搭戏唱,‘’借东风‘’。
晚场戏压轴,是韩金魁和喜庆堂裘老板的‘’红鬃烈马‘’。
‘’哼…就这么个唱法?戏班子不都得整天儿跟着照应着。‘’韩金魁跟陈世恩着牢骚。
还有更可气的,明儿的戏码,还得明个敲定,头中午进场,等人主家开完喽家宴,戏码才传回来,老板们得紧忙活,备场子,这要是行头,家什备差喽,那可歹出大娄子?这么个唱法,不成心折腾人吗?
金崇琛问过看门那位曲爷:“爷,这是那位订的戏码?
老头是个有文化的人,说话办事儿,绅士的做派,老头说:‘’各位唱什么戏,是三少爷来订,当天订,也是没折,中午有家宴,您说请来的客,喜欢听什么戏,可不得饭桌上,听客人点什么戏,然后再说啦?这戏码,我也瞧了,花叉啦,您老板们,多费心思吧。‘’
曲爷怎么一说,也是在理儿,您拿人家钱,还想图清闲,想什么哪?辛苦点,就辛苦点吧!
这混搭班唱戏,对于常出堂会的班子,并不是难事,都是行里的角儿,几位老板碰碰戏,谁挂头榜,就用谁家师傅,第一天的戏,就顺利地演完了。
年初五一清早,开始闹天,天空昏暗,吃早饭的工夫,就开始下雪,各路老板都担心,提前吃过晌午饭,戏班子各路人马,就往方府赶,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来的路上,金崇琛就担心,担心,人家因闹天,停戏喽,三天的戏份,一天给结喽,这就得少收两天的戏份,搭了怎么些工夫,唱了一天戏,冤点。
进了院子瞧见,这主家,在戏台前搭了座挑高大暖棚,嗯…这戏还有得唱。
金崇琛拿来戏码一瞧,更乐了,头场戏,是韩金魁的《山神庙》,这戏码挑选的,有那么点意思,还真应了这天气啦。
叮啷呛…叮啷呛,戏一开场,韩金魁扛着大枪往台上一站,唱道:‘’大雪飘,北风寒,云低山暗,疏林荒芜凋零。
好…台下一阵地喝彩…
望家乡,路遥遥,相望无期,雪夜奔走荒郊野。我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吉凶未可知,未可知……
‘’好…啊!‘’
天寒地冻,韩金魁薄衣单裤,真如戏文所唱:透骨寒啊。
听台下这一阵阵的喝彩声,这主儿心里可乐了,众看家,懂戏!景色苍莽,戏文贴切,瞧这漫天的大雪,我此番的心境,恰似被逼上梁山的反贼,林冲:“怀揣着雪刃刀,透骨寒啊,我行一步,哭啕一步……残性命挣出一条。到梁山借得兵来,高俅啊!你这贼子!定要把你这奸臣扫……
好…台下的喝彩…响成一片。
戏唱到着,客坐上的方和安,听出了蹊跷:坏了,这是出反戏呀?
方和安不光模样俊朗,这位琴棋书画,辞章音律无一不通,无一不晓,是位才子。
这位喜欢听京戏,也爱唱两口,有时,会约上票友,在自家的后花园戏台,票出《打渔杀家》,这类的小戏。
今儿个,天降大雪,为了应景,他才挑了怎么出戏,一开锣,倒是讨了个口彩,可听着戏文?这要是客座里,有人鸡蛋里择了骨头,这不还成了由头?大年节,方家,家里头唱反戏,这不是自个给自个找麻烦吗?台上这主儿,是谁呀,唱得怎么卖力气?翻看戏码,敢情是泰和班的韩金魁,他就记在心里头了。
这两天的大雪,没影响方家唱了两天大戏。
可唱戏的老板,演员可遭罪喽,候场的小屋里头,没笼火,主家只端来个炭盆,对付着,冻得角儿们,在屋里头踱步,转磨。
熬到最后一天,泰和班跟佘老板的合庆社,混搭班,唱的是《定军山》。
韩金魁拿来戏码一瞧,这脸就耷拉下来了,这场戏,韩金魁每年甭管是在戏园子,还是出堂会,不少唱,但一定是唱头榜的老黄忠啊。今儿是咋啦?人主家,把戏给改了,由合庆社的须生,王老板出黄忠,而韩金魁,则成了二榜的诸葛亮,这就要他韩金魁,给人家搭了个边,这唱的是出下手戏啊?
这他妈什么事儿啊?要说下手戏,韩金魁不是不能唱:那得分给谁搭边?您让我给阎老板搭,还成,那是我师哥,辈分高,戏也好,不跌份,还提壮,拔份!
给戏庆堂的裘老板,也对付,戏好,戏行里人缘不错,又是我的把兄弟。
可这位王老板?他是个青蹦子,他才他妈唱了几天戏啊?让我一快六十的老头子,给这个三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搭戏,这不成心恶心人吗?
韩金魁一肚子怨气,戏还没开场,就在那怵眉头,生闷气。
金崇琛进门就瞧出来了,他凑到跟前,想安慰他老人家,见韩金魁瞧瞧他,臊眉搭眼,没敢言声。人多,听了去,传闲话,不定让那个爱嚼舌头的主儿听了,几天工夫,成了京城老板们,饭桌上的佐料,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跟着行里,鬼毛溜滑的人多了,到时候让人添枝架叶的,成了笑话,此刻,无益的话少说为妙。
他就瞪着眼睛,跟金崇琛拍打那戏码。
金崇琛瞧出他的意思了,可我有啥折?
嗨…咋没瞧见,今儿个过来时,在后院,候场的小屋,金崇琛拿到了方家改的戏码,他就瞧出来了,瞧出来,归瞧出来,可他也没辙:人家主家,就怎么拆分的,您要不唱戏,要不滚蛋!
寒风刺骨的正月,咱都忍三天了,您还计较脸面上这点事?堂会戏,本就图的是热闹,谁给谁搭边唱戏,咱还甭当个真,熬过这场戏,咱数了钱,打道回府了。
当着众多老板的面前,金崇琛也没法说透喽,压住喽韩金魁的肩头:“这点鸡毛零碎的事儿,咱就忍了吧。”
本来金崇琛以为,“定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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