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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聚头某年立夏,发生了两件事情,很唏嘘地彻底改变了唐凌的人生。第一,唐凌度过了他的十六岁生日,拿到了身份证,并且被他望子成龙的老爸一脚踹去了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读书。第二,唐凌遇到了谢鹏。这两件事其实是有前后因果关系的,唐凌先是被送出去历练,然后才因此被寄住在了谢鹏家里。据说唐凌的老爸和谢鹏老爸是当年在一起摸爬滚打混世界的,属于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莫逆之交,所以唐富豪把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送过去寄人篱下,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爽快得跟送颗白菜过去一样。唐凌对上一辈的大爱无疆兄友弟恭没有兴趣,他只知道,他就是栽在了老爹对谢家百分之一百的信任里,典型的阴沟里翻船。当然,彼时唐凌并没有能预见到接下来他跟谢鹏之间乌七八糟千头万绪的十几年,很高兴地背着书包拖着行李出发了,欢天喜地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一点背井离乡的自觉。几个过来送机的好朋友看到唐凌毫不留恋的样子都很不爽,把他拖到角落意思意思地揍了几下,直到唐凌发誓一定会给大家带贵重礼物回来才帮他整整衣领放了他出去。“我还是很舍不得你们的,不过想到我终于摆脱我爸妈的管束我就忍不住想笑,有种刑满释放的感觉……”
唐凌笑眯眯地挥挥手上的机票:“其实也不会很远啦,有时间你们坐飞机过去看我或者我坐飞机回来看你们都是一样的。”
四个朋友面面相觑,衡量了一下机票的价格和他们可能对唐凌产生的思念之情,异口同声地说:“还是你回来看我们吧。”
又依依不舍地聊了好一会儿,唐凌的妈妈终于过来催促:“该安检了。”
唐凌应了一声,跟每个人都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走出好一段距离,杜凡叫住了唐凌,唐凌回头,四个人一起喊了一句话。“唐凌凌!生日快乐。”
喊得不是很整齐,看起来没怎么排练过,但是愣是把唐凌的眼泪给喊出来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坐在飞机里唐凌看着窗外哭得稀里哗啦的凄惨无比,揪心的小模样连乘务员姐姐看了也觉得于心不忍,还免费送了一杯橙汁和一包纸巾给他。大家后来似乎都很爱拿唐凌这次的潸然泪下说事儿,唐凌忿忿地说,要是知道从此以后那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再记起过他的生日,他当时才不会浪费这几滴鳄鱼眼泪瞎感动。总之,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唐凌还是走了,孤身一人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谢叔叔他不是没见过,不过毕竟生活在两个城市,唐凌见了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提起他乡遇故人的激动,只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回了家,到了别人的地盘,收敛一点总是没错的。谢富豪的产业比起唐富豪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唐小公子虽然是寄人篱下,但是还是享受到了很奢侈的待遇,住的房间比他自己家里那间还要大上那么一点点,唐富豪想要锻炼儿子吃苦耐劳美好品德的目标看样子是达不到了。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加上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唐凌累坏了,都没来得及参观参观新住所就踢掉鞋子扑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嗯,新床新被子新枕头,睡起来就是没有自家的舒服……临睡着前,唐凌还在迷迷糊糊地挑剔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房间里有点暗,唐凌揉揉眼睛,顺手打开了床头灯,一张脸没有预兆地出现在面前,唐凌条件反射,一挥手一耳光抽了过去。谢鹏反应还挺快,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脸是保护住了,可是还是被扫到了鼻尖,他捂着鼻子不满地说:“你有病吧?打你个头啊打打打。”
唐凌的眼睛适应了灯光,瞪得老大,很嚣张地问:“你谁啊?我睡觉你看个毛线啊你。”
谢鹏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住我家里,还问我是谁,你会不会太不客气了点?”
唐凌哦了一声,问:“你是谢叔叔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很没礼貌?”
“至少我不会在人家睡觉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呆在人家身边装鬼吓人。”
“我是想看看你醒了没有而已。”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想回答你任何问题,睡醒了就洗洗刷刷下楼去,饭菜都好了,就等你一个,手脚快点。”
谢鹏说完,转身走出了卧室,很不小心地把门关得很响。“切,还说我,自己还不是一样没礼貌。”
唐凌嘟囔着,走进卧室里的浴室洗漱,毛巾牙刷,所有的东西都是崭新的,看来谢富豪为了迎接唐凌真的花了点心思,唐凌乐呵呵地想,老爸啊老爸,这次你真的失算了,我脱离了你的魔爪,可是并没有掉进另一个火坑啊,我的自由终于到来啦。后来唐凌想起这句话,暗自叹气,高兴得太早啊太早……下了楼,果然大家都坐在了饭桌前,唐凌有点不好意思,三两步跑了过去。“唐凌,你哥哥以前就是附中的,现在读大三,这段时间让他辅导一下你的功课,到时候我帮你弄一个名额去考试就行了,还有一个多月,你爸说你基础不错,应该没问题。”
唐凌正想问我哪里来的哥哥,看到坐在旁边黑着脸埋头只顾自己吃饭的谢鹏,恍然大悟,乖巧地一笑,说:“谢谢哥哥,给你添麻烦了。”
谢鹏很不想理这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坏小孩,但是老爸在前,他只好也很客气地说:“没事,反正我也是闲着。”
“我叫唐凌,哥哥你呢?”
谢鹏暗中咬牙,偏过头去懒得看这个一脸天真无辜的男孩,你装!你再装!有本事你一直装!“谢鹏。”
唐凌乖巧地点点头,谢鹏一眼扫过去,没有忽略那双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和得意。小屁孩儿,耍点小聪明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是吧。谢鹏在心底冷笑一声,看我怎么教训你。唐凌笑得天真,回视过去的眼神坦率而嚣张,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自大狂!谢富豪看见了两个小孩的眉来眼去,很是感动,吃完饭便给老朋友发了一条短信:你儿子很好,跟谢鹏一见如故,一拍即合,不用担心他在这里没有朋友。唐富豪很快回了一条短信表示感谢和欣慰。当然,想归想,在两人展开相互教训的行动之前,谢鹏哥哥还面临着一个艰巨的任务:帮助唐凌适应这里的新生活。“还差什么没有?”
谢鹏推着车,跟在唐凌身后,虽然有点不爽这个没教养的小孩,但是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再说人家初来乍到,他谢鹏才不屑于恃强凌弱。“不差了,谢叔叔都准备得很齐全。”
唐凌嚼着口香糖,站在货架前研究零食。“想吃什么拿多点,免得你爸说我们虐待你。”
谢鹏好笑地看着挑挑拣拣的唐凌:“都买吧,算我请你的。”
唐凌斜了谢鹏一眼,说:“用的着你请么,我自己刷卡。”
教养,风度,绅士……谢鹏开始在心里默念二字诀,都说三岁一个代沟,果然没错,他和唐凌差了五岁,显然对自食其力的觉悟已经差了一大截,拿着老爸的信用卡到处乱刷,有什么好炫耀的,切,被宠坏的小屁孩。终于买好东西,谢鹏提着满满两大袋子出来,唐凌双手插着口袋,很没诚意地说:“要么我自己提吧。”
“你提得动么?”
谢鹏看看唐凌细细的胳膊:“你怎么这么瘦啊?”
唐凌拍拍自己的脸颊,说:“智者多虑嘛,人太聪明想得太多,营养都集中到大脑去了。”
谢鹏噗地一笑,说:“挺好,你继续想,体力劳动这种事情就让我包办吧。”
唐凌求之不得,连谢谢都没有,转身就走。超市离家不远,谢鹏并没有开车过来,两个人沿着河边慢慢往回走。没有了白天的燥热,初夏夜晚的微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唐凌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感受清凉的,带着一点点潮湿的空气充盈了整个肺部,说不出的惬意。可惜,这种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喂,小鬼,你就真的好意思让我提一路啊?”
谢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凌皱眉,真煞风景。“你自己说要提的啊。”
“可是你买的东西真的很重,你分担一袋行不行?”
“不要,有本事你就扔了它。”
“喂!”
“喂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讨厌啊?”
“承让承让,你也不比我讨喜到哪里去。”
“你!”
抗争开始周末,谢鹏难违父命,带着唐凌去自己的大学转悠。带小鬼向来不是谢鹏擅长的事情,何况还是个态度恶劣的小鬼,不情不愿地拎着唐凌上车,谢鹏连系安全带都懒得提醒他,一踩油门车子就飞了出去。唐凌吓了一跳,靠了一声,说:“你别以为我稀罕跟你出去,我就是给面子给谢叔叔而已,你少得意!”
谢鹏哼了一声,猛地一打方向盘,拐了个急转弯,唐凌没留神,一脑袋撞到了车窗上,砰地一声,听起来就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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