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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谢窈神情怔怔,还道是她为了魏王数日不曾踏足而伤怀。
谢窈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七夕是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可她又能和谁团聚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七夕和她们有甚关系?春芜暗暗腹诽,视线一转,见院门之外十七带了个女子呆站着,正抓耳挠腮、探长脖子往里看,忙禀道:“女郎,薛参军来了。”
谢窈回过头去,果然瞧见十七和一名仪容清华、翠衫雪裙的女子站在蔷薇茑萝缠绕的院门外,目光相撞,他眼神竟有些闪躲,转身迎了那女子步入院中。
既有人来,谢窈主仆不得不起身相迎。春芜轻声嘀咕:“那女子是谁?不会是魏王的小妾吧。”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虽然事先找十七打探过,这胡人后院甚是干净,并无半个姬妾。但如今十七却带着这女子找上门了,想来其身份必不简单。若真是那胡人的什么人,她家女郎没名没分的,指不定对方怎么生事呢。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十七已带着那名女子穿庭过户,停在了石阶下。谢窈这才看清那女子,远山眉,鹅蛋脸,眉眼秀丽温婉可人,上着淡青罗衫子,下着雪色罗裙,实是个清丽秀雅、水木清华的女子,浓浓的书卷之气。
她在打量来人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乍一看清谢窈眉目,她眼中便不及掩饰地闪过了一丝黯然,盈盈一福:“妾崔氏,见过夫人。”
“一介罪俘尔,怎担得娘子一声夫人。”
谢窈神情淡然,目光若轻烟流泻。她拿不准来者的身份,便只以娘子相称。
她未曾觉女子的异样,春芜在侧却是将女子的惊艳与一瞬间的自惭形秽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愣住,这女子到底是那胡人的什么人?
气氛短暂的沉凝了一瞬,十七干咳一声,打圆场:“夫人,她叫荑英,可是我们府里的郎中令呢,这次,可是大王特意从洛阳叫来照顾您的。”
郎中令?
谢窈同春芜对视一眼,微微疑惑。郎中令是个郡国的官职,多以文学之士充任,侍从王之左右。她知晓那人获封魏王,又已开府,可自行任免官员,府中自有一套军政班子。可崔荑英却是个女子……
上古有法,“置女职,以典内事”
,历朝虽设女官,但都是侍奉皇室成员的宫廷女官,她实在很难想象那人竟会以女子为官。
但他眼下派人过来,摆明了是要在她身边再安一个眼线。谢窈于是细声推辞:“既是大王府中官员,妾一介罪俘,何德何能,竟能烦劳崔侍郎。”
“夫人此言谬矣。”
荑英柔声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妾既为魏王的属官,自然事事听从殿下吩咐。既然殿下叫我来服侍夫人,便是荑英分内之事。”
她再度福身一拜,姿态柔婉,口中却颇觉苦涩。
大王身边从没留过女人。
虽然来时便听说过了他得了淮南刺史6衡之的妻子、那个艳绝江左的美人,但料想也是为了逼6衡之投降,谁承想……
他放弃了寿春,却留下了这个女人。
十七默契地感知到同僚的情绪,不由在心中苦笑。让荑英来服侍谢夫人,也不知大王怎么想的。
大王或许不知,但他和十九可是对荑英的心思清清楚楚,是以那日大王提起时他才会壮着胆子提了一句。
崔荑英是他机缘巧合召进来的女官,侍奉文书,虽是女子,才识不输男儿,是故大王才会破格留下她。但以女子为官到底是惊世骇俗之举,他虽对人家没那个意思,落在谢夫人眼里不知是何光景呢……
崔荑英就此在谢窈的院子里留了下来。
二人初识,并不相熟,难免尴尬。谢窈又拿不准荑英身份,她想若崔荑英真是他什么人,自己无名无分的岂不有破坏人家感情之嫌,更觉惭愧。
晚间,月上柳梢的时候,十七又来了,说是斛律骁今日得了空,着她出府游玩。
在汝南住了几日也寻不到机会,到了今日,这机会终于来了。谢窈手心里皆生了层薄薄的细汗,尽量平和着语气应了:“劳烦大王暂候,妾即刻就来。”
今日是七夕,汝南城中星桥火树,灯火流红。街市上商肆大开,情侣出游,谢窈同斛律骁坐在七香车上自闹市经过,触目所及,淡月朦胧,浅浅月光融解在璀璨的灯火里,一片欢乐海洋。
车中,谢窈看着窗外流水般淌过去的一张张笑脸,有片刻的恍惚。
她好似又回到了幼时,每一年七夕,阿兄都会带她出乌衣巷,去青溪小姑庙游玩。回到家中,母亲会带她乞巧、守岁……如今,母亲逝世已七载,她也远在异乡异国,不知几时才能和父兄团聚……
她眼中的艳羡与伤感在灯火照耀下晶莹如水露,见她情绪低落,斛律骁意外的心中好受不少。揽过她腰,手掌在她腰际轻抚:“孤叫崔氏来服侍你,如何,还算尽心么?”
男人掌心滚烫的温度只隔了两层轻薄衫子传来,若有细微的电流在腰间乱蹿,叫人骨酥心颤,也一瞬忆起了前日马车里不堪的一幕。谢窈不自然地别过脸:“大王为何要崔娘子来服侍妾……”
她无名无分的,要终日面对这么个极可能和他关系亲密的女子,实在别扭。
“怎么,窈窈以为她是孤的什么人?妻妾?窈窈这是吃醋了?”
斛律骁话音带笑,不待她回答又温柔笑着补充,“记住了,你只是个被丈夫送到孤床上的弃妇,你还没有吃醋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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