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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燃烧着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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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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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两公里,来到长江路的对过儿,就是妈妈厂子的大门了。今天是礼拜三,自己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妈妈了。妈妈在玛钢厂上班,按照厂子的规定,每个礼拜只有礼拜三和礼拜六的晚上才能回家,其他时间都要回到厂子上班。1949年开始,妈妈就在玛钢厂里拼命工作,以致她今年才45岁,就已经一身毛病了。病痛折磨着她,让她早就产生了病退的想法。

母亲本来想着顾红星高中毕业后,可以来玛钢厂上班,顶自己的职,这样她既可以光荣退休,顾红星也可以不用待业在家,直接就有了工作。可没想到父亲却坚决反对顾红星去玛钢厂当工人。用父亲的话说,顾红星是家中独子,他必须接过父亲手中的枪,保家卫国,才是好男儿。

顾红星当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工人阶级才是最光荣的。而且,以他的身板,无论是当兵还是当公安,那都是不合适的。可是,他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旨,不敢说出自己想当工人的这个伟大理想。

但是母亲说了。

虽然一直以来,父亲的权威在家里是无人敢于挑战的,但为了顾红星的一辈子大事,母亲还是和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可能是因为母亲从来没有这么坚决过,父亲居然退让了。只是退让,而不是认可。父亲说,让刚刚高中毕业的、刚满19周岁的顾红星在工厂里工作一年,如果顾红星能吃得下苦,就让顾红星接着干,顶他母亲的职。

当时顾红星真是高兴坏了,自己成为一名光荣的工人的理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实现了。虽然从小在同辈人中算是衣食无忧,但吃苦是他从不惧怕的事情。哪怕自己被玛钢厂分配到最苦的岗位(这可能是父亲特意打的招呼)——炉前工,他也丝毫没想过放弃。

炼玛钢就是用高炉把生铁和废钢混合在一起熔炼出介于钢和铁之间的金属,高炉熔炼是关键工序。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顾红星学会了看铁水判断温度;用脸和脖子被通红的焦炭粒烫了许多红斑和水泡的代价,学会了通炉眼;还学会了往浇铸包里放适量的铁水,让它不多不少又不溅到外面。总之,顾红星在最苦最累的玛钢厂炉前工的岗位上,一干就是一整年,干得不亦乐乎。

他自己还没觉得有多累,母亲却受不了了。每天晚上给他脸上、身上上药的母亲,终于还是在一年承诺期满的上礼拜六,自己主动去找了丈夫,放弃了让儿子顶职的计划。而似乎是天意,6月20日,礼拜天,恰好是公安局招工的日子,被顾红星给赶上了。

明明说好了的事情,母亲怎么就变卦了呢?

当然,顾红星不敢去问母亲,更不敢去问父亲,也许父母都是为了他好吧。在去公安局参加招工的路上,顾红星还是心存侥幸的。自己有那么多同学,都在家待业,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公安局这次只招两个人,怎么也招不到他的头上啊。如果公安局不招他,自己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回去,当他干得好好的炉前工了。

不出所料,在龙番市公安局大门口的小广场上,已经有几十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赶在顾红星之前抵达了,一个个翘首以待。顾红星暗自庆幸着,站到了队伍的最后。

“叫什么名字?”

当排到顾红星的时候,一位身穿公安制服的老同志坐在桌子后面,用钢笔戳着桌子上的信纸,问道。

“顾红星。”

顾红星说完,微微抬眼看了看老同志的表情。老同志一如既往地戳着信纸,头也没抬,更没有心照不宣的表情。看来父亲并没有给他这次招工打招呼。

“年龄,学历。”

老同志似乎在讯问犯人。

“20,高中毕业。”

顾红星说。

老同志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高兴,看起来今天来参加招工的小伙子们,能有这个学历的并不多。

“家庭成分,政治面貌。”

老同志第一次抬起头看了看顾红星。

“嗯,军人转业

(5)

家庭,我是中共党员。”

顾红星被老同志一看,显得有些拘谨,但还好能强行镇定地回答完了问题。

“党员,好,就你了。”

老同志哈哈一笑,拿起钢笔唰唰地在信纸上写了几行字,再唰的一下扯了下来,递给顾红星,说,“你明天来局里报到,先去被装科领警服,然后去刑侦科找老穆,啊,找穆科长。”

顾红星顿时就蒙了,难道这位老同志抬眼看了一下他,没对他的瘦弱身材感到不满吗?前面那么多人高马大的帅小伙,怎么就决定招收他了呢?就问了这么几句,就招收他了?顾红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甚至都忘了伸手去接那一张信纸。

老同志则似乎看穿了顾红星的心思,又是哈哈一笑,说:“中国共产党为人民服务,公安民警也是为人民服务,公安心向党,懂吗?”

说老实话,顾红星没太懂。但他还是颤抖地接过了老同志递过来的信纸,那是一封介绍信,是他明天去认领被装和报到的介绍信。

我就这样,成了一名公安?从公安局走出来,在众多小伙子羡慕的眼神中,顾红星依旧脑袋嗡嗡的,搞不清所以然。

回到家里,妈妈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那道白菜炖肉里,恐怕有八两肉。父亲甚至拿出珍藏多年的老酒,小酌了几杯。顾红星感觉从自己记事开始,父亲的笑容加起来,也没有那晚的多。顾红星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伤感,但是看到父母如此兴高采烈,自己实在是伤感不起来。

伤感重新回来,是在礼拜一的晚上。

当顾红星领了警服,去找满脸都是皱纹的穆科长报完到之后,穆科长告诉他,让他回家打点行装,因为礼拜三的下午,他就要和那个与他一起招工入警

(6)

的小伙子乘火车赶赴沈阳。不是去办案,而是去公安部民警干校,参加为期八个月的培训。

沈阳离家有一千五百公里。

伤感的诱因,是要远赴沈阳,毕竟顾红星长到20岁,基本上没出过龙番。但伤感的主因,还是他终于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噩梦,而是真真切切地远离了自己成为一名工人的理想,成了一名公安。

直到刚才在橱窗里看见了自己着警服的身影,这种伤感才稍微减轻了一些。在家里穿上警服后,他甚至都没去照一照镜子。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玛钢厂的马路对面。马路中央,一名和他穿着一样的交通警察,正拿着一根红白相间的指挥棍,站在路口中央的指挥台上指挥交通。当他转过身,看见正在路口站着的顾红星时,立正并敬了一个礼。

顾红星吓了一跳,顿时慌乱了起来。他手足无措,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斜挎着的绿色书包。他没有接受过任何部队或公安的培训,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回礼。

交通警察笑了笑,转过身去,挥动指挥棒,示意顾红星过马路。顾红星低着头,红着脸,攥着包,三步并成两步从指挥台边走了过去。他希望能尽快走过去,躲进玛钢厂的大门,缓解自己的尴尬。

他觉得,大门门卫惠大爷应该还是那样懒懒地坐在门卫室里,听着那破旧不堪的半导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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