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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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上人拿着烟袋在桌子上嗑了嗑,高深莫测道:“公子若是只想寻个出处,不妨去找此间主人,他当为你引渡。”
谢敛不动声色道:“谁是此间主人?”
司空上人哈哈大笑道:“小老儿粗鄙,如何敢妄议,公子觉得是谁,那便是谁吧。”
他说完佝偻着背站了起来,抬手将廊下关着鹦鹉的笼子摘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若是无事,等安姑娘出来,叫她将钥匙留在桌上,出去替我带上门就是。”
安知灵从楼上下来,谢敛见她神色有些郁郁,想来是找到了什么东西,此时西边日头渐沉,黄昏将近,二人未说什么,一同朝着来处归去。
来时那艘小船还停在渡口,两个人跳上船,他还是与她面对面坐着,她像是根本没发现似的,只从神情上看得出有些烦乱。等船划离了渡口,谢敛才问:“找到什么?”
她沉吟一会儿,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谢敛也并不催促,过了许久才听她道:“不知你听说过没有,荒草乡早先是没有无人居的,最早此地只分化出了四乡。四乡同气连枝,相互照应,差不多二十年前,还是如此,直到韩西南死,无人居接任乡主。”
谢敛来前去九流调过些卷宗,对荒草乡倒也不能说一无所知。据文渊的记载,荒草乡最初只有四乡,二十年前的乡主还分别是:南乡韩西南、西乡白阳云、东乡孟冬寒、北乡管津。四人以韩西南最为年长,他为人侠义,乐善好施,在乡中很有名望,四乡也一直以他为长。
而无人居原是一个人的住处,他本是外乡人,无意间来此,与韩西南一见如故成为密友,便在此地定居下来,这一住就是近二十年。差不多十年前,韩西南病故,临终前却将四乡托付给无人居,但当时的无人居居主悲恸之下,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将无人居托付于夜息,此后西乡白阳云叛乱,被无人居联合南乡镇压,至此之后,四乡人心涣散,无人居成为整个荒草乡真正的背后主人。
谢敛一针见血:“这其中另有隐情?”
“我今日翻往年密封的乡历,发现乡历记载,当时韩西南突然离世曾被怀疑是被人下毒。而且当时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当时的那位无人居居主。兹事体大,虽并未对外张扬,但当时四乡和无人居曾闹得很是不快。双方争执不下,最后无人居为了自证清白,以示自己并无争名夺利之心,才毅然离开了荒草乡。”
谢敛:“韩西南如若当真是被无人居下毒,又怎么会把四乡交给他的仇人?”
“他们说他被人蒙蔽,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遗言留得怪异。”
安知灵皱眉道,“且不说韩西南当时虽隐隐统领四乡,但他身死,其他三乡乡主俱在,他竟然要将荒草乡交给一个外人,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此事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一时半刻自然也难以查清当年背后是有什么隐情。谢敛沉吟道:“那位无人居主走后,可还有什么消息?”
“他死了。”
安知灵低头抿了一下嘴唇,异常沉默道,“三年后就死了。”
谢敛异常敏锐地抬眼看向她,眉间微微一蹙:“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人名叫安悦音。”
她用异常平静的语气,格外清晰地告诉他,“就是我外公。”
安知灵已经忘了半个时辰之前,刚在那叠泛黄的故纸堆里翻到这个名字时是何感受了。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还未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产生实感,仿佛这个无人居主安悦音与那个在江边摆渡在黄昏时接她回家的男人在此时还并没有重合到一起,以至于她有一种尚在说一个陌生人往事的恍惚。
许多事情在那一刻有了答案,但与此同时,又有更多的疑惑出现在她的面前。
“若着乡历上所说,我外公应当是在我外婆过世之后来到此地定居,直到韩西南暴毙,他从荒草乡离开。同年,接我离开明家,此后与我在江边三年后,直到楚桦江大水,他下落不明。”
她此前一直坚信是三年前的那场大水,因为自己的懦弱和任性将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亲人带离了她的身边,即使秋欣然告诉她这当中或许出现了一些问题,她也始终将信将疑。
不是不想去怀疑,只是如果一旦怀疑,那么她会觉得六岁之后的人生都要被整个推翻重来。外公是谁?夜息是谁?甚至自己又是谁?
她茫茫然的想,如果他们一直对自己有意欺瞒,那欺瞒了多少?会不会连同那些给过她的温度也只是谎话的一环哪?
小船上安静了一会儿。安知灵忽然又说:“我从义庄回来的时候就在想,若是没有遇见夜息,我今天或许与乱葬岗里头的那几个女子没有什么分别。”
“不是夜息,你不会到荒草乡。”
“或许吧,不过对一个孤女来说,外头与这儿又有多少分别?”
她静静道,“我刚来的时候,夜息问我想不想学武。我问他学武干什么?他说,这儿的人多半靠杀人活着,我不学武,将来或许就要被别人杀。我那时候很为难,因为既不太想杀人,也不想被人杀,最后只跟着栉风学了一点防身的功夫。”
想起这些,对那时有些天真的心境所感,她低下头笑了笑,又接着说:“我那时总以为,等我再大一些总要离开这儿的,所以夜息教我什么我都不太用心。但他对我很宽容,无论我想干什么,他几乎都纵容,除了不让我接黄纸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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