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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再看吧。」
「行,回來了就多來阿姨家玩,給你煎最愛吃的小黃魚。」高興之餘,張姨想起什麼似的,語頓然變慢:「你那屋子啊,我隔一段時間就去幫你打掃,就怕你哪天突然又回來了,但是吧……」
她眼神飄忽不定,支支吾吾的,林南朝直接道:「張姨,你有話直說就行了。」
「嗐……」張姨拍了下腿,「你上大學前不是還給了我備用鑰匙嗎?……這不,昨天剛來了一個外地人,到我家隔壁的鎮長那問有沒有空房出租。好像還是什麼美術學院的教授嘞,看著蠻有錢的,我尋思你家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租了給你賺點錢,我就把你4樓的那一層租出去了……」
「他還說不用定合同,就租一個多月,給了我8ooo塊,當時我和他說不用這麼多,可他說可能要搬來一點東西,打亂原來的布置。」
林南朝大腦死機了那麼一會:「8ooo?一整樓都租了嗎?」
「是的誒,你四樓不是房間多嗎?那個人說帶著學生來我們鎮上採風,大概三四個人,阿姨想著你就算回來了估計也是睡在三樓,就租出去了,要不要緊?小朝你要是介意,阿姨打電話和他說一聲。」
要擱其他人,林南朝估計會直接冷臉,因為他喜歡清淨,不喜歡人多喧雜之地。
但那是張姨,爸媽去世後,唯一待他好的陌生人。林南朝上了大學,每年就只有除夕回來,還是去張姨家吃飯,自家的那棟房子就跟個棄嬰扔給了她照顧。
林南朝掀起嘴角,他點頭:「沒事,反正還有樓層讓我住,房租的錢不用給我了,謝謝您這幾年關照。」
張姨立馬不樂意了:「你自個拿著!上大學住宿費,伙食費,學費,哪樣不要錢?以後出去工作也要租房子,你平時也要記得省著點花,知道嗎?」
林南朝一時語塞,低低地回了一句:「謝謝張姨。」
他住的那棟樓算是村子裡比較老的落地房,一共5樓。
夕陽的暗金色照在屋頂紅瓦上,像是抹了一層醞釀許久的蜜。對面是座公園,紫藤蘿的枝葉繞著長廊的柱子爬上頂,形成了一簾簾的綠幕,天然的避暑亭,以前夏天的時候林南朝很喜歡坐這吹晚風。
他從口袋拿出鑰匙,門柄一轉,木門開了一角,隨面而來的是淡淡的塵味,不嗆鼻,陰涼感撲面而來,像是剛關上冷氣的空調房。
房子是有活氣的。林南朝以前只覺得荒唐,水泥磚瓦明明都是死物。但現在好像有些理解了,這裡太久沒住人,之前和爸媽待在一起的時候不會有這種味道。
指尖拂過樓梯的扶手,只有一點薄灰,連沙塵的顆粒感都沒有。如果不是張姨說常來打掃,林南朝大概會臆想這個家還有人在等他。
二樓是廚房。腦海一時浮現出很多畫面,層層堆疊在眼前。端午、中秋節、除夕夜……他的媽媽喻靈喜歡過節,所以愛把家裡辦的熱熱鬧鬧。家裡的抽油煙機功能不強,廚房的白氣熏人,林南朝路過總是能聽見喻女士咳嗽,然後抱怨似的朝林海說一句:「老林,改天再修修!」
林南朝不受控制地朝前走去,幻影卻在這一刻崩碎,留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張積了灰的木桌,上面的藍色格子桌布已經卷邊。
沒有喻靈,也沒有林海,只有他自己。你現在是一個人了,林南朝。這四年間他無數次提醒自己。
他挪開椅子,解開塑膠袋的死結,從櫃櫥里拿出陶瓷碗,將瘦肉丸湯袋套在碗裡。
還是那個老味道,就是分量變少,價格也變貴了。
過了一會,手機彈出一條通話,在他手心震了震,來電顯示不是本地,林南朝皺著眉點了接通。
「誰?」
「啊,房東叔叔你在家嗎?」
年僅22被叫叔叔的林南朝:「……」
「餵——?」來電那人拖了長音,嗓音蔫得像被經久曬過的野草。
林南朝清了清嗓:「在。」
「噢……那叔叔您能給我開下門嗎?我在你家門口。」
「你剛剛叫我什麼?」林南朝放下湯勺,問:「房東,叔叔?」
「是啊,我應該沒走錯吧。」那頭傳來一聲吱呀聲響,像是按壓了某個鬆動的木板,「沿江東路2o號,我在門口喊了幾聲,沒人回我。」
林南朝短暫地懵了下,想起張姨對他說的話,這應該就是那位租主,邊回邊下樓:「等我一會。」
電話掛斷,林南朝來到樓下。
木門沒完全合上,他透過門縫看見一位少年,在門口蹲著,他上半個身子一直在晃,似乎是低著頭在玩地上的小石頭。
他走過去時腳步聲其實不大,再加上外頭街坊鄰居的老人都在交談,幾乎可以蓋過這陣跫音,但那人卻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忽然站起來趴在門邊:「房東叔叔!」
林南朝:「……」
他拉開門,那位少年的身影漸漸爬到他身上,擋住了並不刺眼的餘暉。眼前這人圈著一層光,將他板正的身形輪廓出來,頎長卻不過分輕薄。
少年眉眼青澀,烏黑的眸子清澈透明,比林南朝矮了半個頭,仰視他的時候,亮亮的眼睛就像渡了層湖水。
林南朝瞥了他一眼,定神般地盯了他半晌。
他率先開口:「知道沒鎖,在門口等著做什麼,你是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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