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 明察暗访白马镇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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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过半,大雨倾盆,白马镇的街头巷尾鲜有冒雨而行的百姓。
镇子的西南区为成片的民宅区,其间的巷道纵横交错但颇为规整,唐世勋撑着油纸伞从一条名为‘梅花三巷’的狭长巷道中走了出来。
巷口之外便是宽敞的南大街,在巷口处有间开着门的小宅屋,屋外挂着块被雨水打湿了的‘茶’字小幡。
唐世勋快步走入茶肆中,只见这茶肆实为一座四水归堂式的民居,这间小宅也如白马镇上绝大多数新修建的宅子一般为木质建筑。
大雨正顺着屋檐泼洒进堂中间的天井内,正堂中摆着四张小茶桌,一位须皆白的老者坐靠在木墙壁边的一张小竹椅上打盹,旁边小炭炉上的铜壶正‘嗞嗞’的冒着热气。
正堂左侧的两间房门皆紧闭着,右侧的小厨房中则飘出了丝丝炊烟。
唐世勋进门后将油纸伞收起放在门旁,沿着左侧屋檐绕过天井后走到正堂外。
眼见那老者还未察觉他的到来,而他走过天井时又瞥见厨房里的小丫头正背对着门蹲在灶台前生火,于是他站在屋檐下借着雨水麻利地洗净了脸上的易容。
没办法,无论再精妙的易容也经不起这等暴雨的洗礼,唐世勋恢复本来面目后立刻擦干脸上的水渍,随即走到老者身旁的小炭炉边上,将一些炭灰均匀地抹在眼袋处。
顿时,他的脸色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紧接着他又想从怀中掏出一撇假胡子粘在脸上,谁知老者却在竹椅上动了动身子。
无奈,唐世勋只得放弃粘假胡子,好在这老者面生得很,于是他轻声道:“老丈,老丈?”
老者听到呼唤方才睁开浑浊的老眼,随即一边撑起老迈的身躯一边恭声道:“哟,客官,您快请坐。”
“老丈当心。”
唐世勋忙轻按着老者的臂膀示意不必起身,而后他坐在一旁小茶桌边的竹椅上,从袖中掂了二两碎银递给老者并歉声笑道:“这暴雨忽然而至,在下见您这屋外有挂有茶幡,是以贸然进来讨些茶水喝,叨扰,叨扰。”
“客官太客气了,您请稍等,小老儿这便为您去沏壶好茶。”
老者乐呵呵地接过银子后,那身子骨就仿似瞬间就有了力气一般,他竟毫不费力地从小竹椅上站起身来走去了厨房。
唐世勋则坐在竹椅上看着天井中如银帘般的雨幕陷入了沉思,将近半个时辰前他从楚军商会宝庆府分会的临时本部尾随那跛脚老妪,一路兜兜转转从东北区来到了这西南区的梅花三巷。
老妪倒不是故意带着唐世勋绕圈子,其实她并不晓得有人在跟踪她,只因她不仅走路缓慢又逢暴雨,且她既要去买吃食还要与那相熟的妇人们说些家常话,因此老妪才会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家。
当唐世勋尾随老妪进入梅花三巷之后自是锁定了她在巷道中段的宅屋,可惜这暴雨连连的,他自不便找甚避雨的借口去这等民居当中,因整条梅花三巷不仅巷道笔直且所有宅屋皆是建造得一模一样,他一个陌生人贸然去叩门岂非太过突兀?
加之他独自一人在大雨天的站在巷道中也颇为奇怪,是以他只得暂且来这巷口的茶肆避一避雨,顺道也可试着打听些有关那老妪的信息不是?
这时,茶肆的老者从厨房里端着个木托盘出来,只见托盘中除了一套青瓷盖碗以外还有一小碟卤肉和两份糕点。
唐世勋不禁暗赞这老者实诚,莫要看这些茶食看似不多,但他在进入宝庆府之时就已了解到这边的物价要高于衡州府,尤其是茶叶、肉类、粮米等皆颇为匮乏。
而衡州府的物价又高于永州府,永州府则高于邻省广西的桂林府,再有北路联军所在的长沙府之物价则更高于宝庆府。
这便是遭受献贼荼毒年许的湖广南部之现状,即便唐世勋命楚军治下的府州县衙门和各路总管府、以及楚军商会共同平抑物价,又有广西桂林府全州的黄毅、黄嚭俩兄弟不遗余力的与楚军通商,但物资匮乏依旧是难题,再如何平抑物价也早已比太平年月高出数倍乃至数十倍之多。
待到老者将茶食摆在小茶桌上以后,又从小炭炉上提起铜壶沏茶,口中还笑道:“客官,这茶叶算不得多好还请担待,但这泉水可是老夫那乖孙儿大清早从西边的关家庙挑回来的,平常老夫自个也喝惯了这关家庙的泉水,甘洌清甜得很呐!”
唐世勋谢过老者后颔笑道:“关家庙距离白马镇可是要走上六七里山路,令孙倒是懂得孝敬您。”
老者的浑浊眼中满是自豪与慈爱之色:“是啊,老夫那孙儿既懂得孝敬家人还敢于上阵杀敌!谁不说我老郑头有福气呢?”
“哦?如此说来令孙还是楚军的军人?失敬失敬。”
唐世勋拱手笑道,但他自不会贸然问老人家的孙儿隶属哪支队伍,旋即他话锋一转:“听郑老伯的口音,可是邵阳本地人?”
老郑头捻须叹道:“没错,老夫一家原住在邵阳城东郊邵水之畔的道士潭一带,去年逃难去往了龙山之中,直到项千总夺得白马关以后,老夫一家才来到白马镇暂居。”
随即老郑头反问:“听客官的口音虽颇为多样,但似乎也有邵阳口音?而且,老夫怎觉着客官似曾相识咧?”
唐世勋模棱两可的笑答道:“不瞒郑老伯,在下姓章,原是长沙府人,儿时曾在邵阳城的亲戚家住过一段时日,想来是在下与老伯您有缘,是以才有似曾相识之感。”
其实他以前的老家也在邵阳城东郊,但他自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来历道出。
而他心里边则直感到不可思议,这老郑头一家居然也住在邵阳城东郊的道士潭一带?那他们岂非极可能是道士潭郑家的亲戚?
唐世勋对这道士潭郑家可是再清楚不过,因为他这具身体真正的妻名叫郑彩,而郑彩的父亲便是道士潭郑家的族长郑华章!
怎会如此之巧?唐世勋暗叹,这就近找个茶肆居然还能撞见郑家的族人?
旋即唐世勋又暗自警惕,难怪这老郑头会说看着他似曾相识,而他看老郑头却觉着面生得很。
因他当年骑着高头大马去道士潭郑家迎亲之时,郑家族人及邻里谁不曾见过他?反观他那时作为新郎官去迎亲又怎可能记得在场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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